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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雨丝裹着寒意,将青城山七十二峰笼在烟青色纱帐里。子时的更漏声被雨幕吞噬,陆昭然蜷缩在书阁的楠木柜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檀木香混着血腥气在鼻腔翻涌,他透过雕花缝隙看见父亲的长剑断成三截,浩然正气四个鎏金字正卡在青砖裂缝里,像条垂死的金鳞鱼。
陆掌门果然硬气。铁靴碾过散落的《青城剑谱》,羊皮封面发出细碎的撕裂声。黑衣人腰间玄铁令牌泛着幽光,上刻的冥火纹在烛影里明明灭灭,交出那东西,留你全尸。
陆昭然感觉后槽牙快要咬碎。父亲背靠断柱喘息,道袍浸透的血在青砖上蜿蜒成溪。这位平素最重仪容的掌门此刻却突然朗笑:段天狼,你以为屠尽青城就能得到......话音未落,三道银光破空而至。
爹!九岁孩童的惊呼卡在喉间。斜里忽然卷来一阵清风,月白宽袖拂过,三枚透骨钉叮当落地。陆昭然只觉身子一轻,皂角香混着药草味扑面而来,抬眼便见银丝如瀑——救他的老者左袖裂开三寸,却连眉头都不曾皱过半分。
逍遥子!段天狼面具后的声音陡然阴沉如铁,二十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玄铁手套擦着老者鬓角掠过,带起几缕银丝。陆昭然瞥见那人手背青筋暴起,黑色指套上竟嵌着七颗血色玛瑙,排成北斗之形。
老者足尖轻点屋脊青瓦,怀中孩童听见瓦片发出细碎的哀鸣。雨丝忽然变得凌厉,数十张铁胎弓在庭院中张开,箭镞寒芒映着雨幕恍若倒悬星河。段天狼抬手时,陆昭然突然发现他小指戴着枚翡翠扳指——与母亲妆匣里那枚竟有八分相似。
告诉你们教主。逍遥子声音清越如剑鸣,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故人之物,老朽收下了。说罢纵身跃入云海,箭雨追至崖边,尽数没入翻涌的雾气。陆昭然在疾风中回头,望见主殿燃起熊熊烈火,那尊供奉了三百年的吕祖像在火中坍塌,玉石道冠摔碎成十二瓣。
暮春的山雾裹着桃瓣,在逍遥峰顶织成绯色烟罗。陆昭然收剑入鞘时,惊起三只白颈山雀,扑棱棱掠过练武场边的青铜日晷。十二载光阴在晷针下流转,当年蜷缩在书柜里的稚童已生得剑眉星目,只是眼底总凝着化不开的寒霜。
师弟这招'云出岫'倒是越发凌厉了。青衫男子倚着老松轻笑,腰间酒葫芦随话音轻晃。秦风随手扯了片竹叶含在唇间,悠扬哨音惊散云雾,只是剑意太沉,倒像要把这满山桃花都斩尽杀绝。
陆昭然抚过剑柄缠着的褪色青穗——那是母亲生前亲手编的。崖边忽起疾风,他反手挥出三道剑花,飘落的桃瓣竟被剑气削成六片,切口齐整如尺量。师兄的'竹叶镖'不也藏着杀气话音未落,三片青叶已钉入他身后木桩,正成北斗之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