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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这一代,亲历了梅江边最后的哭嫁。那是在他两个姐姐出嫁时。敦煌对独依说,事实上梅江儿女长大,往往与母亲有越来越多的龃龉。但到了出嫁这一天,母亲的歌哭中全是离愁。独依和薪火自然无法理解那个年代的哭嫁。因为她们觉得,自己就算是成家,父母的家还是可以自由来去。
独依倒是对“哭嫁歌”略有研究,但就像是看《赣南民歌集成》一样,没有音调的歌词就像是脱离流水的沙子,不再动人。独依当然看的是整理过的歌词。比如“天上星多月不明,爹爹为我苦费心,爹的恩情说不尽,提起话头言难尽”,比如“一怕我们受饥饿,二怕我们生疾病;三怕穿戴比人丑,披星戴月费苦心”。
这次,“灯花”带来的现场说唱,却是即兴的,歌词与曲调深契灯花的身世,这是让薪火与独依大为感叹!
母亲的歌哭声越来越远。灯花止住了泪水,听任男人的肩背在苍翠的群山中把她运载远行。四个男人一路上轮流着起起下下。
去往山顶的小路上,虽然正是寒冬腊月,除夕将至,但背亲的汉子累得浑身是汗,汗水渗透灯花的袄子上。有玉把担子挑上了山顶,望着下面四个人轮流换着,停歇的距离越来越短。一个人冲有玉呼叫,下来帮一段吧,大家累得不行了啦!
背亲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情!灯花跨在男人的肩背上,两瓣细小的屁股被两只大手托着,胸部尽量拘束着不挤压男人,甚至抓着手帕以肘相抵,但背亲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步伐不稳时新娘仿佛惊慌的骑手,不得不全身伏在马背上,任凭驰骋。
好在有玉在一边看着,几个男人还不敢不规矩。男人身上的气味通过汗水散发,越来越浓重。灯花觉得自己充满罪过。一仰头,蔚蓝的天幕上白云翻滚,一只苍鹰在盘旋飞翔,更加觉得自己是尘世的一个累赘。
灯花幽幽地想,如果当初不听父母的引导,不把双脚板压榨成三寸金莲,那她现在就可以在山路上自由行走。灯花朝有玉望了一眼,心想,这些劳苦的人终究算是幸福的,可以健健康康地生活着,劳动着,身体上并没有拘束。又想,从迎亲的队伍可以看出,夫家肯定不是富裕人家,将来的家庭怕是要用自己的小脚和双手亲自操持的。
灯花胡思乱想的时候,有玉在山顶上等得不耐烦。他冲下山路,从一个男人背上接过灯花,迈开了沉稳的步子向山顶走去。她从汉子们的哄笑声中知道,有玉就是有财的弟弟。她只能从血缘的角度,遥想着另一副宽阔的肩膀。那是灯花未来的港湾了。而灯花未曾想过,这时有玉也是个未婚的汉子,第一次与女人的身体亲近接触,那手帕上的香气,一波一波困扰着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