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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阿尔特离开了没多久,就有宦官恭敬地来到小科西莫的帐篷前,说,艾谢夫人召唤他到她的身边去。
“请进吧,”艾谢夫人说。
艾谢夫人的帐篷是除了苏莱曼皇子之外最大的,宽阔的可以容许在里面策马绕柱而行,之富丽堂皇更是无法令人相信正身处在一个废弃的鬼域之中——明亮的光线透过半透明的布匹投入帐篷之后变得柔和而暧昧,空气中弥漫着红檀香丰满甜蜜的香味,双足踏着的是柔软绚丽的地毯,遮蔽了天空的是如同云霞般的锦缎,它们犹如灿烂的流水一般从天顶的中心流淌向四周,末端用金色的带穗绳子束起,艾谢夫人斜靠着圆柱形的深紫色丝绒枕头,支撑着身体的手臂从枕头上懒洋洋地垂落下来,手腕白皙丰腴,套着三四只镶嵌着矢车菊蓝宝石的金镯,而另一只手则轻轻地在腿上打着拍子——有两名侍女跪在她的身侧,一个怀抱着乌德,一种以鹰羽管或是指甲拨弦的弦乐器,在罗马它被人称之为琉特琴——正在弹奏着一曲不知名但轻松快乐的小调。
侍女之二则正在为他们斟茶,茶水是深红色的,在银杯里荡漾出金色的涟漪。
艾谢夫人伸手指了指身前的座垫,小科西莫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把座垫拉到距离艾谢夫人还有五六尺的地方,才盘着膝盖坐了下来。
等到小科西莫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艾谢夫人就伸出纤细的手指,摘下了面纱。
她身侧的两个侍女条件反射地跟着做了,随即她们才意识到,来人并不是塞利姆苏丹,而是一个陌生男性,她们的脸色立即变得异常苍白。艾谢夫人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这些基督徒,还有她的儿子塞利姆,都注定了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伊斯坦布尔,回到托普卡帕宫,她注定了只有一死,而这些侍女,宦官,除非是塞利姆苏丹看重的大臣提出,请求苏丹赏赐,他们才有可能逃脱生天。
但塞利姆苏丹的那些大臣们,会在意这么一个女奴,或是宦官,会为了这么一条卑贱的生命去消耗苏丹对自己的信任吗?当然不可能,只可惜这些人根本看不明白,但她又怎么会打破他们的幻想,只有他们还以为自己能够回到托普卡帕宫,才有可能克服对于死亡的恐惧,继续尽心竭力地服侍她与皇子苏莱曼。
“有什么可担心的,”艾谢夫人柔声说:“他还是个孩子呢,”她转向小科西莫:“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十二岁的小科西莫这样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