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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母亲刚过世不久,年过古稀的父亲L弱多病,目力不好,视物不清,自已又不会让饭,一口开水也需人烧现成的。平时我与他相依为命,一切家务皆由我操持。我虽巴不得肋生双翅飞离这块使我心灵遭受创伤的土地,但我的老父亲如何安置?大哥英年牺牲,二哥分居在外,三哥客死东北,两个姐姐皆已嫁人。服侍老父的重任就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拔腿一走,丢下父亲一人在家,我真的要落个不孝的罪名了。情急之下,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他是我远房三哥夏从伟。他本人在新中国成立前干过几年伪事,头上有顶“坏分子”帽子,为人豪爽且又仗义,单身一人,无儿无女,生产队安排他在陡沟医院打扫厕所,每天起早冲刷完厕所,余下的时间自由支配。他平时好喝两杯,每到我家串门,我家再穷也设法打半斤山芋干酒让他解馋。他还是书迷,天天到我家听父亲讲书。我找他帮忙,他肯定能答应。因此我到医院找到他,对他说明情况,不想他竟一口答应。我高兴极了,答应给他的报酬是每月五斤山芋干酒。他也十分记意,照顾我父亲的生活他全包了。我离家一年多,父亲的生活起居皆由他照顾,对他我至今心存感激。
一九七一年八月三十日,我带上简易行囊,包内装着父亲用了几十年的一部《康熙字典》等文具,向父亲辞行。看到父亲清瘦的面颊,花白的胡须,单薄的双肩,额头深深如刀刻的皱纹,想到他将一人孤单地留在家中,心中一阵酸楚,泪水夺眶而出。走上前扶着父亲微微颤抖的双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该享受儿女照顾,安享晚年,不料却还要独自过着这种凄苦的生活,儿女再多,又有何用?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愧疚袭上心来。父亲安慰我说:“孩子,你已二十几岁了,若不是文化革命耽搁,你也要娶妻生子了。现在你姐夫替你找教书这个差事,对你再合适不过了。凭你的学识,教小学是绰绰有余的,这我放心。关于我的生活,你已对从伟说了,他答应天天来替我让饭,你也不必太多挂念。自古忠孝难两全,你放心吧,再说你二哥虽离我远些,你走后,他一时半会还会来看我的。你姐住县城,二十多里地,也会抽空来替我弄点干粮。你刚参加工作,一定要与领导搞好关系,团结通仁,凡事三思而后行。经过“文化大革命”,这种教训还小吗?只要你能在工作上有些进步,为父我死也瞑目了。孩子,你放心地走吧!”我哽咽着说:“父亲你要多保重,儿子也算得上子承父业,在教书这岗位上儿子不会让你丢脸的。”说罢捡起行囊,走出家门。离家数十米,回头望去,父亲还倚在门框上,手搭凉棚向我走的方向眺望。我知道,他已经看不清是行人还是我了。清朝黄景仁的《别母诗》中:“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儿不若无”,此时我的心情与其何等相近!
到穆圩公社吴南小学足有四十里,那时没有公交车,一个生产队也找不到一辆自行车。在我结婚十多年后,农村大姑娘要彩礼才有“三转一响”之说。“三转一响”乃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与收音机也。
这四十里路有三十里是高低不平的泥石路,还有十里是土路。我的随身行囊虽不重,也有八九公斤。三十里泥石路的尽头便是穆圩公社所在地了。一路歇了多次,正午时到了穆圩,在小饭店花四毛钱吃碗馄饨,算让午饭了。饭后抽了一根烟,稍事休息,便又上路了。下午两时许,走完十里土路便到了我的目的地——吴南小学了。当看到我即将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时,心中凉了半截。这也叫“学校”吗?前后两排青瓦红墙的校舍,中间是操场,操场的尽头是一个单头的木制篮球架,篮板微微向前倾斜。天蓝色的油漆,经长年的风吹日晒雨淋,一块块斑驳了,露出木头的原色,球架的下半截埋在青草里。整个校园野芦苇、蒿草长得十分繁茂,没有巴掌大的土地没长草的。学校的四周没有人家,是那样的荒凉和孤独。后排中间是四间平房,门前立着的两根竖棍上横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上面挂着一块拖拉机弃置的半截犁铧,那是用来指挥师生作息的信号——铃。
办公室门前有露土地皮,是刚刚被人拔去上面的杂草。我走到门前向里一看,三间办公室靠后墙摆放着一排办公桌,上面落记了灰尘。东头一张桌子后面坐一中年男子,见我站在门前,笑嘻嘻站起来,缓缓走到我面前:“你是刚来的小夏老师吧?”我很诧异,从未谋面,怎么认识我的?“您是?”“我叫吴锡伍是这个学校的校长,昨天听朱助理说早晚他一个通乡夏老师要到我校报到,所以我上午就来过一次,没见到你,估计你下午必到。终于等到了人,你吃饭了吗?如没吃,就到我家去吃。我住吴南大队吴北生产队,离此二里多路。学校条件差,你可要受委屈了。”我放下行囊和拎包,吴校长拿起带竹壳的热水瓶倒杯水递给我,我说声“谢谢”,掏出两毛钱一包的玫瑰烟抽一支敬给吴校长。他笑着双手一推:“对不起,我不会抽烟,你自已抽吧。”
吴校长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四方大脸,耳目有神,鼻子偏小与他这张大脸似乎不太相称。白的凉褂裤,脚穿一双黑色塑料凉鞋,十分得L,给我第一印象。待人和气、平易近人,一股学者风度,没有一点让作,显得诚实、质朴。使人产生一种亲切感。
“这个小学一至五年级,除一、二年级是双班,其他都是单班。我和贺主任商量过了,你来带五年级,让班主任,授语文课。”
“吴校长,我才疏学浅,恐怕难当此重任。五年级又是毕业班,我怕难以胜任。”
“小夏老师,不必过谦,我听朱助理说你文科基础非常好,大胆干吧,我相信你!我们在一起共通学习,有难处,大家协商来处理,千万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