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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触及额头的刹那,世界裂成两半。旗袍女子从花蕊中央站起身,油纸伞沿垂落的雨串凝成琉璃珠帘。她腕间朱砂痣闪过鎏金光晕,程默突然认出那是苏氏老宅保险柜里锁着的鎏金怀表纹样——尽管此刻的他本该对此一无所知。
时辰错了。女子的叹息裹着松香气息,伞尖轻点他锁骨下方。灼痛感炸开的瞬间,程默听见二十三年后的自己正在古董拍卖会上举牌：七百五十万,买那架贝森朵夫钢琴里的秘密。
钢轮碾碎白雏菊的瞬间,暴雨突然倒卷回云层。程默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母亲撕毁的机票残片上,泛黄的奥地利国徽正在地府业火中舒展成曼陀罗图腾。程默睁开眼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松香燃烧的噼啪声。暗红色天穹倒悬在头顶,无数青铜锁链贯穿星斗,锁孔里淌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凌。他低头看见自己半透明的躯体,肋骨间缠绕着靛蓝色丝线——正是十二岁那年烧毁证书时腾起的烟霭。
程建国之子,阳寿未尽而自断命数。浑厚嗓音震得冰凌簌簌坠落,青面判官从血雾中走出,手中青铜算盘每颗珠子都刻着人脸。当第七颗算珠翻转露出母亲的面容时,程默突然听见熟悉的琴弦崩断声。
判官袖中飞出的命簿悬浮半空,泛黄纸页上他的人生像被泼了墨的棋谱。母亲那栏林氏秀云,戊午年惊蛰卯时陨的朱批正在褪色,父亲命格里癸未年大雪殁于尘肺的字迹却愈发鲜红。程默伸手触碰的瞬间,墨迹突然化作黑蚁,顺着指尖钻进他心脏。
三代因果在此。孟婆从青铜鼎里舀起一勺汤,汤面映出的却不是程默的脸——二十年前的产房里,母亲撕碎机票时,羊水溅在《多瑙河之波》乐谱上。泛黄的音符突然游出纸面,钻进护士怀中婴儿的囟门。
程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自己五岁时打翻的松香盒,那些琥珀色碎块在时光里发酵成父亲工棚里的甲醇。2013年父亲第一次咳出血痰那夜,月亮表面浮现的正是命簿上消失的往生咒。
所谓命数,不过是蝴蝶振翅的余波。孟婆的油纸伞在地面投下鎏金色罗盘,伞骨转动的阴影里闪过拍卖会的场景：二十三岁的他举起编号牌,苏璃耳后的弦月胎记正在渗血。
判官突然暴喝,算盘迸射出的火星点燃了命簿。火焰中浮现的因果链让程默窒息——外祖父在文工团拉断的小提琴弦,化作母亲胎中的脐带绕颈；父亲在钢厂吸入的锰尘,变成他物理试卷上晕开的墨团；就连柳菲菲劈腿时摔碎的玉镯,都是母亲当掉最后一把古筝的陪葬品。
入畜生道！判官的惊堂木拍出雷霆,程默腕间的靛蓝色丝线突然绷紧。孟婆的汤勺恰在此时倾覆,滚烫的汤汁浇在锁链上,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铁轨旁的白雏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