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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杯中的冰块在威士忌里浮沉，折射出落地灯暖黄的光晕。陆景深松了松领口，拇指无意识地摩挲杯壁冷凝的水珠。三十八楼的公寓寂静得能听见冰块融化的细响，连窗外江轮的汽笛声都像是被夜色滤去了棱角。他抿了一口麦卡伦25年，泥煤味的灼烧感从喉间蔓延至胸腔，却浇不灭林若萱那句轻飘飘的"替我向苏小姐问好"——那声音像片羽毛，偏偏能掀起惊涛。酒杯在掌心转了半圈，冰水顺着指缝滑落。他想起母亲总说酒该品不该灌，可此刻他只想让酒精麻痹神经。第二口吞咽得太急，呛得喉结滚动，却硬生生将咳嗽压成一声闷哼。管家在门外轻叩的声响被他抬手按灭对讲机，黑暗重新吞没房间，只剩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在眼底。忘记关闭的电脑上，设计师线上工作簿的对话框里躺着苏晴最后发来的设计图，裂开的西装豁口缀着碎钻，像把星河缝进了伤口。她的instagram最新动态停在凌晨两点：工作室地板上散落着样布，马克笔在墙面涂鸦的公式被月光镀成银灰——「完美=裂缝×光」。他指尖悬在点赞键上良久，最终只是熄了屏幕。酒柜玻璃映出他的侧影，领带仍保持着苏晴整理后的弧度。不久前她踮脚为他调整时，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混着丙烯颜料的气息，让他想起暴雨后开裂的泥土味。这种联想危险得令他太阳穴发胀，却又忍不住放任记忆回溯——她扯着他领带争论设计稿时发亮的眼睛，像暗室里突然掀开的天窗。"叮——"手机震动惊得他指尖一颤，杯中酒液晃出小片涟漪。是苏晴的消息：「新的设计说明已发邮箱，陆总明日再审稿也无妨」。他几乎能想象她打下这行字时挑眉的模样，或许正咬着铅笔橡皮，脚边堆记被揉皱的草图纸。喉结又滚动一次，他放下酒杯，金属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响。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在他西装裤上划出银线，像道无形的枷锁。家族合影在壁柜里泛着冷光，十二岁的他穿着定制三件套，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被母亲反复纠正过。原来他早已习惯将情绪熨烫成完美褶痕，直到遇见一个敢往他领口泼咖啡的女人。第三口威士忌在舌尖停留太久，苦涩中竟尝出一丝回甘。他解开袖扣，昂贵的铂金纽扣滚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这动作让他想起苏晴挽袖子画草图时露出的手腕，那里有道淡粉疤痕，据说是大学时被裁缝剪划伤的。"当时血流得像抽象画，"她曾漫不经心地笑，"可惜没拍照留念。"手机屏幕再度亮起，他点开邮箱附件，设计说明文档里夹着张手绘便签：「真正的光需要裂缝才能透进来——致活在标本盒里的暴君」。钢笔字张扬到几乎戳破纸面，末尾画了只折翼的鹤，断骨处却生出晶簇。他忽然低笑出声，喉间的灼烧感化作细密的痒。指尖抚过屏幕上那只鹤，水晶吊灯的光晕在眼底碎成星点。原来他厌恶的从来不是失控，而是无人敢陪他直视完美背后的荒诞。管家再次轻叩房门："少爷，明早九点有董事会......""知道了。"他打断对方，声音平静得听不出醉意。酒杯被轻轻搁在吧台上，冰块已融成模糊的轮廓。他解开第二颗衬衫纽扣，丝绸布料摩擦过锁骨时，恍惚又是苏晴扯松他领带那晚——她指尖的温度比威士忌更灼人。微信对话框被重新点开，光标在输入栏闪烁良久，最终只落下两个字：「已阅」。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掠过夜鹭的影，月光忽然变得温柔。他陷进沙发时，手机从掌心滑落。黑暗漫上眼皮前，最后浮现的是苏晴踩着高跟鞋跨过记地样布的剪影，裙摆扫过的空气里，有裂缝生长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