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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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酉水河在月光下泛着银鳞,王二毛的竹篙点在青石上,惊起芦苇丛里栖息的夜枭。他摸了摸怀里油纸包着的中药,药香混着河水的腥气往鼻子里钻。
再撒两网就回。他对着船头的煤油灯喃喃自语。灯影在船舷上摇晃,照见竹篓里两条蔫头耷脑的草鱼。阿娘咳血的帕子还在他眼前晃,镇上的赤脚医生说这病得用老山参吊着,可渡口的摆渡钱连鱼饲料都快买不起了。
第五网沉得反常。麻绳勒进掌心时,王二毛听见铜铃在响。那声音像是从水底渗出来的,叮铃——叮铃——,混着汩汩的水泡声。渔网出水时带起一蓬银亮的水花,月光像撒了一把银针,扎得他睁不开眼。
等水雾散尽,王二毛的蓑衣已经结满冰碴。网里躺着个穿藏青对襟衫的男人,面皮白得能看见底下青紫的血管。最诡异的是那具尸体颈间系着三枚铜铃,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绳头还坠着半片鱼形玉珏——和他娘枕下压着的那半片,刚好能拼成一条完整的鲤鱼。
阿爹...王二毛的嗓子眼像是塞了团水草。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爹说要往上游找新渔场,从此再没回来。而现在这具尸体面容鲜活如生,连指甲缝里的朱砂都艳得像刚染的。
铜铃突然发疯似的震颤,河面泛起密密麻麻的水泡。王二毛看见男人紧闭的眼皮下有东西在游动,像一尾银色的小鱼。他想起渡口老人说过,酉水河底的冤魂会用朱砂染指甲,铜铃锁魂魄,等着替死鬼来换命。
竹筏开始打转,煤油灯噗地灭了。黑暗中响起黏腻的淌水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缆绳往上爬。王二毛摸到尸体腰间别着的桃木匕首,刀刃上刻着镇魂的符咒——和他娘每年清明在门口挂的一模一样。
二毛啊...河面飘来叹息,分不清是风声还是人声。他握匕首的手突然被冰水裹住,低头看见男人青白的手指正搭在自己腕上,指节泛着河蚌似的珠光。月光穿过尸体透明的眼皮,照出眼底游动的银丝,那些丝线顺着瞳孔蔓延,一直连向黑沉沉的河心。
竹筏猛地倾斜,王二毛栽进刺骨的河水。在失去意识前,他看见无数银丝从男人七窍中涌出,缠住自己的脚踝往深渊拖去。怀里的半片玉珏突然发烫,鱼篓中传来银鳞拍打的声响,有冰凉的手指轻轻托住了他的后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