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西域 (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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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治中亚的帝国崩溃后,会进入一段相当长的动荡期,各路草原英雄纷纷登场,但我们往往只能轮廓性地知道他们登场了,具体是如何活动的则说不大清楚,因为中亚帝国忽生忽灭,很难留下可靠的历史记录,经常是通过周边长寿帝国的记述才对其略知一二。所以,中亚的政治史以“失序为底色、有序为插曲”,与欧亚大陆东、西两边的“有序为底色、失序为插曲”形成鲜明对照。要强调的是,“失序为底色、有序为插曲”用来描述中亚的政治史大致说得过去,中亚的经济社会文化史则不是这样,很可能要反过来描述才算恰当。在中亚,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地理构成了历史逻辑的一个根本约束条件,它就像一条河道,并不会规定历史长河该如何翻腾巨浪,但是作为约束条件规定了历史长河大的流动方向。
在中亚地区沿天山—锡尔河大致画一条线,这条线以南是定居地区,兼营农耕与商业,以北是游牧地区,南北两个部分,构成游牧、定居的共生体关系。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共生体关系,在东亚和中亚的存在方式有着重大差别。东亚蒙古草原的游牧者与中原的定居者,两者的主体部分是分开的,极少空间上的交错,共生性要通过一个大陆体系才能展开;中亚有不少地方的游牧和定居在空间上有着深刻的交错关系,共生性在微观上也有体现。导致这个差别的最重要原因是山的高度之别。游牧与定居需要很不同的气候-生态,在东亚方向,山的高度不大,气候变化主要与纬度相关,较少与海拔相关,纬度自然就把游牧和农耕给物理性地分开了,长城就是大致的界线。中亚地区山脉高大,气候变化首先是与海拔相关,于是定居者在山脚农耕,游牧者则随着季节变换而活动于山坡的南北两侧,游牧与定居两个群体直接相望,经常打交道。<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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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感谢西北大学王建新教授与笔者在这方面的讨论,所带来的一系列启发。当然,笔者在这里所说的交错共生性,在中亚也不是到处都存在的,比如南疆地区,以及中亚的阿姆河沿岸,绿洲周边主要是沙漠,很难游牧,也就没有那种交错共生性了。">
更细致点说,中亚因为有高大山脉存在,阻挡着海洋水汽的流动,所以中亚的定居地区不能依赖降雨,要依赖雪山融水,而雪山融水要顺着特定的山形流下来,不可能连成片,就只能形成绿洲。这些山必须足够高,才能存得住积雪,滋养绿洲;中亚也有些山不够高,存不住雪,山脚下就只能沦为戈壁了。那些大山,正因为足够高,才确保了气候与海拔、而不是与纬度的相关性,这样才会形成游牧与定居的交错共生关系。这几乎是只有在中亚地区才能形成的,因为其他地方少有这样高耸入云的大山。<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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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南美洲地区有这种大山,但是没有马,也就没法形成欧亚大陆这种样式的游牧经济。">
这也使得大中亚的定居者相对于中原定居者来说,更容易理解游牧者的逻辑,于是会有后文提到的中亚人对于蒙古草原的深刻影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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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参见本节后面的论述,以及本书第三章第三节第三小节的相关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