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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阳光越过雪山峰顶,为白玛村的经幡镀上金边时,多吉已经盘腿坐在画架前三个小时了。他的右手食指与拇指捏着细如发丝的狼毫笔,笔尖蘸着用金箔和牦牛胶调制的颜料,正在为一尊绿度母像勾勒第三层眼睫。屋内静得能听见酥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混合着窗外转经筒被晨风吹动的嗡鸣。
阿爸,喝口茶吧。八岁的儿子诺布端着木碗站在门边,声音压得极低。多吉没有抬头,只是将笔尖在青瓷调色碟边缘轻轻一抹,待多余的颜料被刮去,才开口道:放在矮几上。
这是多吉家的规矩——绘制唐卡时不可分心。他的师父,也就是他的祖父丹增曾说过,唐卡是佛的居所,画师作画时便是为佛修建宫殿,每一笔都是修行。多吉至今记得祖父布满老茧的手如何握着自己的小手,在石板上练习那些繁复的纹样。从六岁到十六岁,他画秃的毛笔能装满一整只牛皮口袋。
诺布放下茶碗却没有离开,小脑袋凑近画布:阿爸,为什么度母的眼睛是绿色的
多吉的笔尖在空中顿了顿。这个问题他二十年前也问过祖父,当时得到的回答是一记敲在指节上的木尺。但现在他看着儿子好奇的眼神,放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因为绿色象征生命,就像春天的草原。他指向窗外远处雪山脚下新绿的草甸,度母用慈悲之眼注视众生,就像阳光融化积雪,让青草生长。
诺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画架下方:这里少了一朵莲花!多吉顺着儿子胖乎乎的手指看去,果然在构图的西南角漏画了一朵八瓣莲花。这是唐卡中代表西方极乐世界的符号,少一朵整个曼陀罗就不完整。他惊讶地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小鹰的眼睛比老鹰还尖。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多吉的妻子卓玛撩开羊毛门帘,脸颊泛着高原红:寺里来人了,说是有急事。她身后跟着个年轻僧人,绛红色袈裟上沾满尘土,显然赶了很远的路。
画师多吉僧人双手合十,我是扎什伦布寺的达瓦。您的父亲桑珠画师托我带话。
多吉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画架上,金粉溅在未完成的绿度母脸上,像突然落下的泪滴。二十年来第一次听到父亲的消息,他感到胸口像被牦牛踢中般闷痛。那个在他五岁时离家去拉萨的画家,那个抛弃妻儿去追求所谓真正艺术的男人,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为父亲
卓玛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僵硬,连忙接过话头:师父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喝碗酥油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