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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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官窑作坊寂静如墓,唯有窑炉里的松柴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在陶墙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姜砚之将我放入第三层匣钵时,掌心的汗滴在我胎体上,洇出一道细痕,很快被窑内的热气烘干,留下一道淡褐色的印子,像极了他眉骨上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在龙泉窑偷学技艺时,被督陶官用戒尺打的。
他腰间挂着的双鱼玉佩轻轻磕在匣钵沿,那是今早郡主塞给他的,玉佩用前朝官窑碎瓷磨制而成,触手生温。清如...他低语着她的名字,声音混着松烟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若此战成,我便带你去龙泉窑,看真正的雨过天青,不再受这宫墙束缚。窑门即将闭合时,他忽然解下玉佩,用刻刀小心翼翼地劈成两半,刀刃切入玉质的声音像冰面裂开,清越而锋利。
半块玉带着温热的体温塞进我匣钵缝隙,蝴蝶纹路对着我腰间的星斑,宛如恋人交颈。另一块被他系在颈间,玉片边缘渗出细密的血丝,在松明子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昨夜郡主用金簪刺破指尖,以血沁玉,为的是让密匙与持有者的体温共振,只有体温达到37.2度时,才能显现刻在纹路里的摩斯密码,那是用《武经总要》里的军密改编的。
石壁密道在暴雨中缓缓开启,石缝里渗出的水沿着前朝匠人刻的开片即密信,七翼定山河十二个字流下,朱砂被水晕开,像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姜砚之举着松明子凑近刻痕,指尖抚过七翼二字,忽然浑身颤抖——原来郡主让他烧制的七件蝴蝶纹瓷器,每件开片都对应临安城一处城防:左翅第一纹是涌金门的护城河地图,河底暗桩位置用冰裂纹的粗细表示;第二纹是凤凰山火药库的通风口,裂纹走向即风向指南;右翅第三纹标着皇宫密道入口,裂纹交汇处藏着机关开启方式...
砚之!密道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靴底踩在积水里的声响急促而沉稳。郡主竟穿着夜行衣出现,外罩黑色箭袖,鬓边插着的不再是金簪,而是一柄淬了麻药的银镖,镖尾系着的红缨沾着水珠,像一滴未落的血。她颈间玉佩只剩半块,蝴蝶翅膀缺了左翼,却与我匣钵里的碎玉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该分开又重逢。
元军前锋已到独松关,距临安不过百里。她将一卷羊皮纸塞进他怀里,纸卷边缘染着淡淡的硝石黄,这是最新的布防图,需在七日内随瓷器送出。襄阳守将吕文焕已降,我们只剩这最后一道防线。姜砚之接过纸卷时,我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刺青——那是义军铁血锄奸的标志,一只振翅的蝴蝶衔着匕首,与他刻在我胎体上的蝶纹一模一样。
原来他不仅是官窑匠人,更是岳家军旧部的后人,奉郡主之命潜入官窑,借烧制瓷器传递密信。三年前,他的父亲在崖山海战中殉国,临终前交给他一枚义军腰牌,上面刻着还我河山四字。清如,你先走,我守着这窑。待七日后瓷器出窑,我便带着密信与你会合。他将她推向密道出口,转身时,我看见他腰间别着的,正是嘉王府的调兵虎符,铜锈斑驳间,隐约可见如朕亲临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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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炉轰然闭合的刹那,我听见郡主在密道里低语:砚之,七日后辰时,我在钱塘江口等你。若...若你未到,我便...话音被窑门隔绝,松柴在火膛里爆响,火星子透过匣钵缝隙落在我蝶翼纹路上,我忽然预见六百年后的场景:这些火星会化作1933年卡车坠入山崖时的电光,而我腰间的星斑,将在暴雨中与碎玉咬合,露出用匠人骨灰写成的血书,那上面有两百零三个名字,每个名字都带着窑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