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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糖与诺言（1973年冬）
北风裹着雪粒子,像砂纸一样刮擦着教室的土坯墙。陈远缩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把冻得发紫的双手夹在大腿根取暖。教室里没有炉子,十几个孩子呼出的白气在头顶盘旋,把黑板上的粉笔字洇得模糊不清。
陈远！李老师突然提高嗓门,教鞭在讲台上敲得啪啪响,第三题答案！
陈远的胃猛地抽搐起来。昨晚上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早就消化干净了,今早出门前,娘从灶膛里扒出半个烤得梆硬的窝头塞进他书包。这会儿黑板上的数学题在他眼前晃悠,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我...不会...
教室里顿时炸开哄笑。陈远低着头,听见前排二嘎子故意大声说：饿得连数都认不全了吧下课铃一响,他抓起打满补丁的书包就往外冲。
寒风像刀子似的往领口里钻。陈远把书包顶在头上挡雪,路过村口代销点时,他突然刹住脚步。玻璃柜台里,红糖块在雪光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想起五年前爹带他去县城看病,在国营饭店喝过的那碗红糖水。甜滋滋的滋味仿佛还在舌尖上打转。
看啥看老张头从柜台后面探出身子,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两毛五一两,你娘舍得给你买
陈远扭头就走,破棉鞋在雪地上踩出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走到村西头老槐树下时,眼前的雪地突然打起转来。他伸手想扶树干,却抓了个空,整个人栽进雪窝里。
迷迷糊糊中,有人拍他的脸。陈远费力地撑开眼皮,看见桃花姐的麻花辫上结满冰溜子,冻得通红的脸蛋凑得极近。她皲裂的手指掰开他的嘴,一股甜香直冲脑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