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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或许是过了几天,那时候另一个房间也租出去了,住了个养狗的女人,似乎叫吴忆,年纪比我和魏殳都小,比魏殳活络,她总在外面少有待在房间的时候,于是和她的相处少些,也算和气。在吴忆搬进来不久后,大概一两天后的某个傍晚,魏殳带着一个箱子一个背包搬了进来。见面时我们相视一笑,只是他脸上仍然带着疲惫,没有修剪的胡须乱遭遭地糊在嘴唇周围。他如之前约定的开始给他的房间重新贴墙纸。他的墙纸其实是画布,米白色的,四面墙壁干净利落看不到丝毫接缝好像一大张画布按照房间四壁的样式严丝合缝裁下来再贴上去的,阳光洒进屋里暖洋洋的。这一切也都是他一个人完成,期间我们试图帮忙却被他婉拒。
房间里只有画布抖动的声音,没有吵嚷到任何人。
等他忙完我提醒他给门换把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做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的相处中,我发现我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他固然孤僻偶尔说些怪话做些怪事却也不是什么乖戾的疯子。相反的,他温柔如水,对待身边的一切都似乎带着圣母般的柔情。他举止得体、言谈亲切,我常常在公园里看到他和这里的一切相处甚欢,老人们会热情的招呼他,孩子们会拉着他一起游戏,青年们邀请他参加聚会,疲惫的中年人也会和他闲扯几句,甚至流浪的猫狗见他也会主动依偎过来……他似乎有着特殊的魔力吸引着身边的一切,就像是蛊惑人心的终将烧死在烈焰中的巫女,但没有来由的我总觉得他可怜就好像突然饱餐的乞丐可怜电视里无暇吃饭的富豪一样。我说不清我的感觉,私下和吴忆谈起魏殳,她也说他是个神奇的人,她说她的狗养在房间里很少与人接触,但看见魏殳却异常亲近。她笑说她的狗看到魏殳就好像看到一个肉骨头。
我所见到的一切都在告诉我那天酒吧里的魏殳并非魏殳自己,我们那时的神态,那时的谈话都是一场梦。即便那天的一切都并非做梦也并不影响现在的他,只是那时的他太幼稚太天真了些。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总显得孤僻呢
在他租住的那段时间里,我们一同聊的最多的是他的信。他总是异常欣喜地从外面回来一头扎进房间里不管不顾地抛开所有,然后一关几个小时或者一两天。等他的门开了,他总疲惫又喜悦地将一封信炫耀似的拿给我们看,看着看着他又突然粗鲁地夺过信撕得粉碎。这是我们诟病的,但出于可怜或者别的情愫,我们都按在心里不提。只是没有人的情绪总会照顾着另一个人,更何况这另一个人表面上其实过得比我们所有人都好。终于有一天,这积压的不平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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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魏殳照旧写完信拿给刚下班回家的吴忆看,她一面苦笑着接过信,一面放出锁在房间里的狗。狗在她身边兴奋地撒娇,发出讨好的呻吟,两条毛茸茸的前爪捉挠着她的裤腿一径蹦跳着纠缠着她到沙发坐下。吴忆一只手抚摸狗儿,一只手拿着信,魏殳站在她的身后,两人目光在信纸间游走,狗儿依旧在嬉戏。
突然魏殳猛地从手里夺过信歇斯底里地撕碎信纸,吴忆吃了一惊抚摸狗的手突然重了力道,伴着一声尖锐惊恐的惊叫,狗儿箭似的飞将出去,吴忆迅速起身看了眼正怯怯看着她的狗转而愤怒地盯着魏殳吼道:你又发什么疯!我受够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一封信写了撕撕了写,前前后后几百张纸……本来一天上班就烦,谁又不是你,谁也不像你这样闲,哪个愿意看你这破信!要我说你也活该,活该求爱失败,活该那人不搭理你,活该你连人家面都没见过还躲在这儿苦苦地写信。装什么痴情汉子纯情人设,我看你就是一个胆小鬼,就看着我们好脾气使劲欺负。之前看在同一屋檐下不好闹得太僵也就算了,今天又闹这一出,你撕信给谁看呢,撕完信又作出这幅表情给谁看呢,我们不是你爸妈,没必要一直照顾你的情绪,大哥!成年人了,别这么幼稚……等你这信写完,人家早和别人缠绵了,还不如花花心思找找下家,这写信的勾当早就淘汰了!,随着这场爆发渐渐宁静,客厅里只剩下定定站在原地的魏殳,不知道他那样站了多久,我们谁也没去劝。
第二天睡醒,一开卧室门就见魏殳面上带着歉意的笑不住的对我道歉,他准备了早餐请求我们的原谅。那时吴忆似乎还睡着,魏殳就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向她的房间,房间门一开只见他蹭地跳起来冲向门口不住地道歉。刚睡醒的吴忆吓蒙了,稍缓过神来也带着抱歉的神色向魏殳解释:因为工作的事心里就很烦闷,乱糟糟的,一时说了气话,赔笑说:按年纪算你是哥哥,如果小妹冒撞了,请你担待着些。魏殳闻言脸上苦涩便淡了,依旧抱歉。这场风波也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