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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床的第三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意识也开始模糊。我开始频繁地梦见周明。一会儿是他在机械厂的车间里,满手油污地摆弄机器;一会儿是他在家里的灶台前,笨拙地学着炒菜,被油烟呛得直咳嗽;一会儿是他抱着刚出生的周平周安,咧着嘴傻笑。
最清晰的一次,我梦见他站在一片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花海里。那些花奇特又美丽,闪烁着点点星光。他身边围着好几个穿着飘逸古装的女子,个个都美得不像话,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她们看着他笑,他也对着她们笑,那种温柔,是我从未见过的。
从那个梦里醒来,我莫名地发起了高烧,烧了整整三天三夜。迷迷糊糊中,我一直喊着周明的名字。周平把我们的结婚照放在我的枕边,让我看。可我看着照片里那个年轻英俊,笑容腼腆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是谁我等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妈,您别想他了。周平红着眼睛,声音沙哑,五十年了……他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
我用尽力气,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捂住了周平的嘴。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守着的,或许早已不是那个叫周明的具体的人,而是我逝去的青春,是我对爱情最初的信仰,是二十岁那年,在人民公园,他递给我的那瓶冰镇橘子汽水,那份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心动。
七十三岁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生命像窗外的落叶一样,正在一片片凋零。我知道,大限将至。
除夕夜,我让周平把周安一家也叫了过来。我强撑着精神,让周平把我扶到轮椅上,和儿孙们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看着满堂儿孙,个个平安健康,我心里多少有了些慰藉。饭后,我把孩子们叫到床前,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盒。这是我锁好的,关于周明的所有念想。里面有我们的结婚证,几张褪色的照片,还有那个他买来准备送给未来女儿的小银镯子。
这是……你们爸爸的东西。我喘着粗气,感觉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万一……万一他回来了……你们……
话没说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咳了出来,溅在床单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妈!周平安惊恐地大喊,掏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