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小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次日清晨,母亲默默穿上补了又补的布鞋,拉着他的手出门。三公里的路,两人都沉默着。鞋底碾过碎石子发出沙沙声,王明偷偷看向母亲,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在晨风中颤动,像深秋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
推开邻居家木门时,王明的腿直打颤。母亲躬身道歉,脊背弯成谦卑的弧度,却又挺直如松:孩子做错了事,我们来赔。她从蓝布包袱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那是全家三天的菜钱。邻居阿姨要推辞,说就当给孩子买东西吃,母亲却执意将钱塞进对方掌心:错了就是错了,得认。
回家路上,母亲采了路边的野菊花别在王明衣襟: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诱惑。但心里得有杆秤,秤得出对错。回到家,她用红笔在白纸上写下诚实二字,浆糊未干的字迹在墙上洇开,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深夜,王明被油灯噼啪声惊醒。朦胧中,他看见母亲佝偻着背缝鞋底,银针在破旧的鞋帮上穿梭如飞。脊梁挺直了,路才能走正。母亲头也不回地说,就像这鞋底的针脚,歪一点,路就走不稳了。月光透过窗缝洒在母亲的白发上,王明突然发现,那些白发不再是枯叶,倒像是缀满星辰的银河,照亮他脚下的路。
深秋的建筑工地笼罩在铅灰色云层下,搅拌机轰鸣震得人耳膜发疼。王明拿着退学申请书的手指发白,看着母亲佝偻着背,将二十斤重的水泥袋往肩上一甩,粗粝的麻绳在她锁骨处勒出深痕。跟妈搬一天砖。母亲摘下沾满水泥的草帽,鬓角的白发上还沾着碎屑,眼神却像工地塔吊般笃定。
正午的日头毒辣,王明的手掌第三次被砖块磨破,血珠渗进砖缝里,混着沙土凝成暗红的痂。当他瘫坐在钢筋堆旁喘粗气时,看见远处母亲正躲在废弃模板后,偷偷往太阳穴抹风油精——她的高血压药已经停了半个月。妈不累。母亲笑着扯开沾满灰尘的袖口,露出青紫的腕关节,你看这竹子,竹节里藏着疼,可疼过了,就离天空更近一寸。
暮色降临时,王明在母亲褪色的蓝布衫口袋里摸到一张皱巴巴的献血证,日期正是昨天。回家路上,路灯将母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母亲突然停在书店橱窗前,指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里说,人得把自己炼成钢。她摩挲着玻璃窗上的倒影,指腹的老茧在玻璃上划出细微声响,等你成了好钢,就替妈把日子,过得亮堂堂的。
当晚,王明在煤油灯下修改退学申请书,笔尖划过辍学二字时,窗外的竹子正被风吹得疯狂作响。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照亮母亲偷偷塞在他枕头下的热鸡蛋——那是她省下三天早饭钱换来的。蛋清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母亲永远藏在艰辛背后的温柔。
夏日的蝉鸣搅得人心烦,王明蹲在屋檐下看母亲又一次挑起木桶。李阿婆住的土坯房在村西头的陡坡上,母亲每次去都要绕过半里田埂,把清澈的井水倒进老人浑浊的水缸里。我们家自己的水都要省着用,为什么还要帮别人。王明嘟囔着踢开脚边石子,母亲擦拭着额头的汗,扁担在肩头压出的红痕还未消退:等你明白时,就知道这水比什么都甜。
深秋的雨裹着寒意砸在瓦楞上,王明蜷缩在漏雨的角落写作业。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披着蓑衣的李阿婆浑身湿透,怀里却紧紧护着一个粗陶罐子。快喝,驱驱寒。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揭开盖子,姜汤的热气氤氲在昏暗的屋里,飘着零星的姜丝和几粒珍贵的红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