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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合欢花在暮色中收拢羽叶时,我找到了父亲最后的记事本。本子用母亲陪嫁的蓝土布包着,藏在老屋房梁的燕子窝里,内页浸着陈年雨水与燕子衔来的桃花瓣。
记事本扉页贴着张泛黄的糖纸,正是当年我买给母亲的喜糖。父亲在糖纸背面写道:桂枝走的那晚,妮子塞给我的糖化了,黏在掌心里像团血。这糖该留给妮子,当嫁妆。
字迹突然中断,洇开大片水渍。我对着煤油灯细看,发现水渍里混着淡黄色的痕迹——那是父亲确诊肝癌晚期时咳出的血。
记事本前半部记满药材收购价,直到母亲查出肝硬化那天,账目变成了药方:七月采车前草,配三钱夏枯草,桂枝嫌苦,需加蜂蜜三钱。某页夹着干枯的蒲公英,茎秆上系着红绳,标注:妮子六岁生辰,采此花作簪。
翻到母亲去世那年的冬至,纸页上突然出现诡异的符号。我认出这是父亲自创的密语,幼时他教我认过:三横一竖代表痛,圆圈带刺是想,波浪线是泪。整页重复画着带刺的圆圈,角落里蜷缩着个痛字,最后一笔划破了纸背。
本子最后几页用炭笔速写着我的侧脸,从垂髫稚子到及笄少女。最新一幅标注着壬寅年霜降,画中的我穿着学士服,背景里隐约有个戴草帽的身影。画像背面贴着我大二发表的论文摘要,父亲在空白处注着:妮子写的字像小蚂蚁,但排得齐整。
夜风穿堂而过,记事本里忽然飘出张车票改签单。日期是母亲三周年忌日,改签原因栏填着:要陪妮子过生日。我记得那天特意请假回家,却见父亲在地里埋头锄草。原来他退掉了去省城的车票,用退票钱给我买了条碎花裙。
我在鸡鸣时分摸到后山断崖,崖缝里卡着个铁盒。盒内装着十二个泥娃娃,从蹒跚学步到凤冠霞帔。每个娃娃背后都刻着生辰八字,最末那个新娘娃娃的盖头下,藏着母亲临终前褪下的银戒指。
下山时大黄狗突然跪在荆棘丛前。我拨开枯枝,发现是父亲用藤条编的秋千架,座椅上积着厚厚的松针。扯动腐朽的绳索时,藏在横梁里的玻璃瓶应声而落,装满用油纸卷起的录音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