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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涩又美好的童年
我的童年像一帧斑驳的老照片,底色是酸涩的苦,却也晕染着细碎的暖光。在群山环抱的村寨深处,青瓦木楼与晨雾相依,它记录着我小时候跌跌撞撞的模样。
父亲看我的眼神总带着疏离,粗糙的手掌抚过弟弟的头时满是笑意,落在我肩头却成了敷衍的轻拍。女娃迟早要嫁人,再怎么养也是白费。这句话如同腊月的寒霜,一次又一次刺痛我的心。我的母亲则像风中摇摆的芦苇,虽会在炒菜时偷偷给我多留一点肉汤,但会在家庭纷争时选择沉默,把心疼藏进绣花鞋底的针脚里。
爷爷的脾气是村里出了名的火爆,像盛夏的雷阵雨,说来就来。他能因为饭煮得稍硬些,把粗瓷碗重重掼在地上,瓷片飞溅的脆响里,奶奶总弯下身,用抹布擦着手,默不作声地收拾满地狼藉。二叔二婶在家里也不敢多说话,凡事都规规矩矩;三叔三婶常年在广东的工厂里忙碌,只有春节的爆竹声中,才能见他们拎着褪色的行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村口。
这些复杂的家庭关系,如同盘根错节的藤蔓,在岁月里悄然生长,编织成我童年记忆里独特的经纬。
那时村里没有学前教育,满七岁才可以上小学。六岁的我就攥着比自己矮半截的竹耙,跟着奶奶往菜园去,把还沾着夜露的青菜掰进竹篮。春日的水田里,我赤着脚跟着大人学起了插秧,嫩绿的秧苗在指尖东倒西歪;清明前后,漫山茶树抽芽,我踮着脚采摘最嫩的茶尖,小竹篓里渐渐堆起碧色的云,让我有了满满的成就感。
秋收时节,我跟在父母身旁握着钝钝地镰刀,在有蚂蟥的稻田里用力地割稻谷;天冷了,踩着母亲的脚印踩在冰凉的石头路去捡茶籽,冻红的手指捏着坚硬的果壳。暮色降临,家里那台雪花点乱窜的电视机,永远在播放新闻联播。一出门看见小伙伴,劳作的辛苦就化作了想奔跑的欢愉。我和小伙伴们追着晚霞冲进田野,拨开狗尾巴草,在田垄间寻找蛐蛐的踪迹。月光爬上木楼时,我们举着脏兮兮的塑料瓶,追逐着忽明忽暗的萤火虫,那些绿色的光点,像星星坠入了我们的童年。
日子像老水车碾过的沟渠,缓缓向前。七岁那年深秋,母亲把新摘的青菜捆成整齐的菜把,天不亮就挑起两个竹篮往镇上赶。暮色浸透窗棂时,她才踩着月光回家,从腰间的塑料袋掏出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
饭桌上,爷爷的筷子重重敲在碗沿:今天青菜才卖这点钱你怕不是藏进自己腰包里了!母亲苍白着脸辩解,说今天集市冷清,好几把菜到散场都无人问津。父亲低头扒着饭,喉咙里含糊地应着,始终不敢抬头看母亲泛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