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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二年五月初一,暴雨冲刷着扬州城的血痂。陈砚趴在瓦砾堆里,看着雨水在青梧凹陷的锁骨处积成小洼。少女胸口的箭伤泛着诡异的蓝——清军的箭头蘸了粪水,蛆虫正在腐肉间筑巢。
还剩三粒。青梧哆嗦着从袖袋摸出油纸包,芍药种子混着血痂黏在指尖。五日前的逃亡途中,她曾指着一处焚尸坑说要在那里种花:骨灰养出的芍药,开得最艳。
陈砚咽下喉头的腥甜。他刚用石片割开野狗肚腹,掏出的肠子却爬满白蛆。饿极时抓了把观音土塞进嘴,喉管立刻肿胀如塞了秤砣。西北风掠过废墟,送来一丝诡异的肉香,他循着气味爬过三具长满绿毛的尸首,望见昔日春茗轩茶楼的鎏金匾额斜插在粪堆里。
茶楼内火光幽蓝。
七十二张楠木茶桌垒成焚尸塔,最顶端的尸体焦黑蜷曲,像极了母亲临终时抓皱的床单。陈砚认出塔腰那具穿杭绸的尸首——是春茗轩掌柜,那胖子总爱用长指甲敲着汝窑茶盏说:雨前龙井,得配虎跑泉。此刻他的肚皮被剖开,油脂滴在火堆里滋滋作响,肋骨上架着条烤得半熟的人腿。
吃了他……他便永在妾身骨血里……
老妇的呓语从梁上飘下。陈砚抬头,见东街卖炊饼的宋婆子悬在房梁,裹脚布缠颈,干枯的手却紧握半截股骨。骨头上留着牙印,碎肉间粘着片翡翠耳坠——是她失踪三日的儿媳的遗物。
哗啦!
瓦砾堆突然塌陷。陈砚坠进地窖时,后脑磕在酒坛上。绍兴女儿红的醇香混着尸臭扑面而来,他摸到满地黏腻的碎肉,指尖却触到一块冰凉铁牌——是史可法亲军腰牌!借着窖顶漏下的微光,他看见窖壁刻满血字,最新一道写着:四月廿九,食妻右臂,味甘。
窖角传来呜咽。陈砚握紧腰牌逼近,见翰林编修李长庚被铁链锁在酒缸上。这曾以一手瘦金体名动江南的才子,此刻正啃噬着半具女尸的脚趾,女尸腕上的绞丝金钏证实了她的身份:三日前投井殉节的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