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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进走廊时,林建国终于开口:明天我去跑滇藏线。他掏出货运公司老板给的路线图,青藏高原的海拔标识像一道道催命符。赵秀兰突然扯下助听器砸向墙壁,塑料外壳在小心地滑的警示牌上炸开,飞溅的电池滚进护士推车底层,混在镇痛剂的安瓿瓶中间。
林小满蜷缩在候诊椅上,校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班级群正在讨论百日誓师大会的条幅颜色,体委@她确认运动会800米报名。锁屏照片上,去年生日父亲送的红色发卡还在马尾辫上闪着光,而现在那缕头发正躺在医疗废物桶里,和染血的纱布纠缠成团。
夜班保安来关窗时,最后一片银杏叶从窗缝飘进来,轻轻落在小满打着留置针的手背上。叶柄处细微的绒毛触感让她想起父亲胡茬的刺痛,那是他每次跑长途归来时,总爱蹭她脸颊的亲密游戏。
走廊顶灯突然熄灭,应急灯的绿光里,三个影子在墙面扭曲成陌生的形状。林建国弯腰捡起摔坏的助听器,金属零件从他指缝漏下,像极了当年在怒江峡谷撒落的战友骨灰。
自动取款机的蓝光像手术室的无影灯,将林建国的脸切割成破碎的几何图形。他佝偻着背,作训服肩章蹭到屏幕上凝结的霜花,指纹在余额查询键上留下油腻的印记。林小满盯着父亲军用水壶的弹孔,壶口溢出的普洱茶正顺着弹孔边缘渗出,在地面绘出扭曲的等高线——像极了地理课本上滇藏公路的海拔图示。
37万6千元整。机械女声报数时,母亲赵秀兰的助听器突然啸叫。她慌乱地按住右耳,围裙口袋里当票的边角刺破布料,在ATM机金属外壳上刮出细痕。那是她当掉龙凤镯时留下的凭证,典当行老板用放大镜察看翡翠成色时,曾在玻璃柜台上敲出同样的声响。
林小满的化疗反应在深夜两点三十七分达到峰值。她趴在病房洗手间呕吐,额头抵着瓷砖接缝处的霉斑,听见门外父母刻意压低的争吵。父亲的皮带扣撞到消防栓的声响,与母亲指甲抓挠缴费单的沙沙声交织,像极了她此刻翻涌的胃液在管道里冲撞的声音。
秀兰,我带小满去配型。林建国突然开口,喉结在作训服领口上下滚动。军用水壶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砸在ATM机键盘上,确认键的绿光映出壶底刻着的部队番号——那是他珍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林小满记得父亲醉酒时说过,这个编号属于怒江抢险时被泥石流吞没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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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棉按在肘窝的瞬间,赵秀兰的尖叫刺破了采血室的寂静。她发疯般冲进来,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当票,油渍斑驳的嫁衣二字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林小满这才注意到母亲的中指空着——那枚戴着二十三年的顶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绣花针刺破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