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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弟弟的咳嗽声从隔壁床不断传来。周小麦就着煤油灯的光,把新买的毛巾摊在膝盖上。这是她攒了半个月的早餐钱买的,淡蓝色,边缘印着小小的云朵图案。剪刀裁开棉布时发出嘶啦声,像是布料在抗议。
姐,我难受。弟弟翻了个身,被子卷成蚕蛹状。
周小麦咬断线头,把缝好的口罩举到灯下。针脚歪歪扭扭像蚂蚁行军,右耳带子缝得比左耳短了一截。她拆开重缝到第三次时,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在未成形的口罩上烫出芝麻大的黑点。
第二天清晨,周小麦把弟弟裹成粽子送去村诊所。路过许朝阳家开的文具店时,她看见橱窗里新摆了带香味的荧光笔。许朝阳正蹲在门口理货,鼻音浓重地哼着走调的歌。他抬头时,周小麦迅速把缝了半夜的口罩塞进书包最里层。
周小麦!他突然喊住她,你作文上校报了。
她的左脚绊到右脚,差点摔进路边的排水沟。书包里的铁皮铅笔盒咣当作响,掩盖了她剧烈的心跳声。许朝阳指着文具店门口的报刊架,最新一期校报第三版确实印着她的《秋收》,只是署名被排版挤到了角落。
那个...谢谢。她声音小得像蚊子振翅。
许朝阳已经转身去拆纸箱,后脑勺翘起一撮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周小麦盯着那撮头发看了三秒,突然发现柜台后面挂着个刺绣口罩——浅灰色底子上绣着深蓝色帆船,针脚细密得像是机器织的。
弟弟在诊所打针时,周小麦在校报边缘写下许朝阳提到的段落。回到家,她找出珍藏的玻璃罐,把校报碎片和橡皮屑、指甲片放在一起。罐子底部还躺着那包没拆封的小熊纸巾,塑料包装在暮色中泛着朦胧的光。
流感肆虐的第三周,整个教室弥漫着板蓝根的味道。周小麦每天提早到校,用酒精棉片擦拭许朝阳的课桌椅。这天她正踮脚擦他座位旁的窗户,突然听见女厕隔间传来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