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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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现代困境篇
凌晨四点四十分,苏莹在冷汗中惊醒,睡衣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枕边的手机备忘录提前十分钟震动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黑暗中,她摸索着触到床头柜上的玻璃药瓶,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拧开瓶盖,几粒褪黑素在掌心滚动,她就着床头柜上隔夜的凉白开吞下,喉间泛起苦涩的金属味——这已经是连续第七天靠药物入眠。
台灯亮起的瞬间,刺目的白光让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手机屏幕上的待办事项清单泛着冷光,最后一条21:00医院复诊旁被她用红笔重重圈住,墨迹已经晕染开来,宛如干涸的血迹。卫生间的镜子映出一张浮肿的脸,眼下青黑如墨,发梢还沾着昨夜加班时溅到的咖啡渍。她机械地往脸上拍爽肤水,刺痛感让她想起三天前陈晨摔门而去时,玻璃杯碎片扎进掌心的触感。牙膏管被挤得扭曲变形,这是她持续三年的习惯——仿佛把每寸膏体都压榨干净,就能多挤出一点生活的缝隙。
六点十七分的地铁像个密封的罐头。苏莹被人流挤在广告牌下方,LED屏幕循环播放着成功学广告,西装革履的男人举着香槟杯微笑,配文三十岁前实现财务自由。身旁的年轻女孩正在补妆,粉扑蹭过黑眼圈的动作和她如出一辙。忽然女孩的手机弹出消息,屏幕亮起的瞬间,苏莹瞥见锁屏照片里相拥的男女,男生手腕上的银色手链与陈晨的那根一模一样。她慌忙别开视线,却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佝偻的脊背,恍惚间与母亲临终前蜷缩在病床上的模样重叠。
叮——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响起时,苏莹的包带突然被扯开。胃药、褪黑素、还有揉成团的诊疗单散落一地,邻座大妈的目光像黏腻的蛛网缠上来：现在年轻人啊,糟蹋自己的身子...她蹲下身捡拾,指甲在粗糙的地面上刮出几道血痕。人潮中,她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惨白的脸,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活像溺水的人。此时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房东发来的催租消息,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
出版社的中央空调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苏莹盯着电脑屏幕上空白的《诡夜迷踪》终审稿,作者匿名者的头像已经灰了整整十八天。茶水间传来同事压低的议论声：听说她被甩后天天魂不守舍,总监早看她不顺眼了项目要是黄了,第一个裁的就是她。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她摸出手机,锁屏壁纸仍是去年和陈晨在游乐园拍的合照,照片里他举着棉花糖,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照片边缘,布丁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她肩头,此刻却只剩下手机相册里寥寥几张模糊的残影。
苏编辑！市场部总监的怒吼震得玻璃隔断嗡嗡作响,翡翠镯子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作者再不交稿,这个项目立刻撤掉！你知道公司为这本书投了多少资源吗苏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浮现出签约那天,总监戴着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和苏婉手腕上的那只如出一辙。打印机突然吐出一叠文件,最上面是宠物医院的催款单,日期赫然是布丁失踪前三天,费用明细栏写着：安乐死注射费。
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冲进卫生间,在隔间里无声痛哭。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声掩盖了呜咽。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脖颈处还留着昨夜加班时趴着睡压出的红痕。手机在包里震动,房东发来消息：明日再不交租,立即换锁。她颤抖着点开银行APP,联名账户余额显示为零——陈晨不仅转移了存款,还注销了两人共同的信用卡。
暮色浸透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时,苏莹站在陈晨公司楼下。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映得她的影子破碎成无数片。电梯上升到27层的过程中,她数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18、19、20...当数字跳到27,金属门缓缓打开,熟悉的檀香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办公室的门缝漏出暖黄的光,苏莹听见陈晨低沉的笑声：小柔,今晚庆功宴结束后...她的手悬在门把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打翻的咖啡渍。对了,我下周就和她彻底断干净,那女人现在缠得太紧了。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中,苏莹的世界轰然崩塌。
暴雨在她冲出写字楼的瞬间倾泻而下。苏莹蜷缩在公寓楼道里,雨水顺着发丝滴进领口,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银行短信显示联名账户余额为零,房东的消息框跳出红色感叹号：明日再不交租,立即换锁。诊疗单被雨水晕开,心肌缺血焦虑症的诊断结果在水痕中扭曲变形。她摸索着门框,指尖触到布丁留下的抓痕,那些细小的凹槽里还嵌着猫毛,某个加班的深夜,她曾握着这只毛茸茸的爪子在键盘上敲出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