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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市委招待所,林秋生捏着皱巴巴的《技术引进合同》,听见走廊传来拷问般的踱步声。门缝塞进的《内部参考》上,某领导批示要警惕借改革之名行资本主义之实的钢笔字力透纸背。他突然撕碎合同吞下肚,纸屑刮过喉管时想起前世在监狱喝洗衣粉水的灼烧感。
暴雨中的蛇口码头,探照灯照亮海关缉私艇的炮口。林秋生蜷缩在集装箱夹层,手中东芝B超仪的屏幕映出小雨的超声造影图。艇上大喇叭正在宣读新出台的《关于加强沿海口岸管理的紧急通告》,声波震落箱壁凝结的水珠,在屏幕上模拟出癌细胞扩散的轨迹。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林秋生在招商局档案室翻出泛黄的批文。1979年蛇口工业区首开先河的报道上方,有行钢笔写的特事特办,墨迹与昨夜红头文件上的领导签名如出一辙。他突然扯开衬衫,用烟头烫毁左臂的条形码——那是前世外资医院给晚期病人的身份标识。
急诊科爆发哭喊时,林秋生正用瑞士军刀撬开封存设备的封条。新到的《光明日报》头版正在歌颂乡镇企业改革,而夹缝里的免责声明写着昨日公布医疗政策以最新文件为准。当离心机重新嗡鸣时,他盯着窗外的宣传车,支持改革的横幅刚覆盖了打击官倒的旧标语。
小雨的心跳停止在股市开盘的铜锣声中。林秋生攥着刚签的《技术专利转让书》,看见受让方公章竟是前世收购机械厂的德资企业。走廊电视机突然插播新闻：即日起全面叫停医疗设备自主引进...女主播身后的世界地图上,深圳河弯成心电监护仪上的直线。
深圳河涨潮的轰鸣与ICU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形成诡异共鸣。林秋生盯着瑞金医院墙上的电子钟,1987年6月12日05:23的红字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前世记忆里,美国FDA将在七小时后批准格列卫上市,而此刻小雨的骨髓穿刺报告正在穿越太平洋上空的电离层。
进口药物特别通道关闭了。护士长扯下走廊公告栏的铜版纸,新贴的《关于加强境外药品管理的通知》盖住昨日《引进新技术嘉奖令》的残角。林秋生握紧卫星电话,听筒里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开市钟声与小雨的咳血声同步震颤。
华侨饭店顶层旋转餐厅,港商陈永仁的劳力士迪通拿指向纽约时间。林生,货机还有四十分钟降落启德机场。他晃动着威士忌里的冰球,但海关总署刚发的八号令...落地窗外,深南大道正在铺设光纤电缆的工程车,突然被举着严打走私横幅的游行队伍阻断。
林秋生冲进蛇口微波通讯站时,暴雨正击打着抛物面天线。传真机吐出泛绿的纸张,美国国立癌症研究院的批文公章还未干透,墨迹就被雨水晕染成癌细胞般的扩散状。他撕下墙上的世界时区图,纽约日期栏的6月11日与深圳的6月12日像一道裂谷横亘在生死之间。
跨境货车的冷藏柜里,刚获批的靶向药正在经历最后两小时的低温休眠。林秋生踹开皇岗口岸值班室的门,电子日历显示1987.06.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