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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梅雨,似是缠绵悱恻的情诗,无休无止地吟诵着。细密的雨丝宛如轻柔的帘幕,将大地温柔笼罩。潮湿的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墨香在悄然浮动,那香气仿佛浸透了漫长岁月,使得连时光都变得绵软而厚重,如同陈酿的美酒,越品越有韵味。而在这氤氲墨香中,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也如同梅雨般悄然蔓延。
陈墨成负手而立,静静站在画室窗前。他的目光穿过斑驳的雨帘,落在庭院里那被雨水反复洗刷的青石板上。经年累月的雨痕在石板上蜿蜒伸展,宛如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无声地诉说着时光悠悠的故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方祖传的墨云砚,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砚台上雕刻的云纹早已被岁月磨得温润细腻,却仍隐隐透着一股古朴而威严的气息,仿佛在彰显着它不凡的身世。
这方砚台,是陈家七代人精心传承的稀世宝物,承载着家族无数的荣耀与悠久的历史。翻开族谱,上面清晰记载着,在康熙年间,先祖陈砚山曾用此砚为宫廷作画。凭借着精湛绝伦的技艺,先祖深得皇帝赏识,获赐墨骨丹心御匾。这份至高无上的殊荣,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成为了陈家在画坛屹立不倒的坚实根基。陈墨成至今仍清晰记得,父亲临终前,将砚台郑重交给他时说的那番话:墨骨二字,既是荣耀,也是枷锁。守得住传统,才当得起这‘骨’字。三十年来,他将父亲的教诲牢牢铭记于心,始终恪守古法,每一笔、每一画都有迹可循、有典可依,在画坛上赢得了陈铁骨的响亮名号。他的画作严谨工整,宛如一位严守礼教的君子,每一处笔触都严格遵循着古老的技法,不容许有丝毫的逾矩。
此刻,隔壁房间里,林雪芝正对着铜镜精心描绘妆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她熟练地将一枚翡翠耳坠戴上,那翠绿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恰似她心底不可告人的盘算。梳妆台上,一封密信静静躺着,信纸边缘还带着水渍,那是她今早与前夫秘密会面后匆忙写下的。信中详细谋划着如何夺取陈家的产业与声名,而关键的一步,就是打压陈墨成和他的儿子砚清。
父亲。一声低沉而略带紧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瞬间打破了画室里的寂静。陈墨成缓缓转过身,看见儿子砚清站在画室门口。十八岁的少年身影略显单薄,在昏暗的光线映照下,苍白的面容与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那双眼,和他母亲如出一辙,清澈得仿佛藏着整个浩瀚宇宙,盛满了对艺术炽热的热爱与执着的追求。陈墨成胸口突然一阵刺痛——雨棠去世那年,砚清才十岁,可那时小小的他,就已经会用这样专注的眼神,静静凝视母亲的遗像,仿佛要从那冰冷的画面中,寻回母亲曾经给予的温暖。
何事陈墨成的声音像他笔下的枯竹一样冷硬干涩。八年来,他刻意与儿子保持着距离,每次指导画技,都像是在雕琢一块未经打磨的顽石。在他看来,只有极为严苛的要求,才能让砚清真正传承陈家画派的精髓。上个月,砚清临摹的《溪山清远图》,他直接用朱砂笔在画上毫不留情地批了形散神乱四个大字,那幅画当场就被砚清撕得粉碎。那一刻,他看到了儿子眼中燃烧的不甘与倔强,可他并未心软,他坚信,只有经历无数的磨砺,才能成就一位真正的画家。
砚清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画室。他的脚步轻缓却又无比坚定,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卷画轴,那模样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陈墨成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缠着纱布——定是前夜练画到深夜,又被毛笔磨出了血。这个小小的细节让他心头微微一动,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在他的认知里,学画本就该吃尽苦头,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儿子画了一幅《暮春图》,想请父亲点评。砚清将画轴轻轻放在黄花梨画案上,声音微微颤抖着。案上还摊着陈墨成未完成的《万壑松风图》,那是他耗费数月心血的精心之作,每一笔都凝聚着他对传统技法深刻的理解与不懈的追求。他皱了皱眉,但还是用白玉镇纸压住了自己的画,心中暗自思忖,这孩子今天怎么突然有勇气主动展示画作了
陈墨成眉头微皱。在他的记忆里,自从开始教砚清作画,这孩子从未主动请他评过画。以往都是他突击检查,然后毫不留情地指出那些拙劣的模仿痕迹。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心中满是疑惑,同时,也隐隐涌起一丝期待,不知砚清这次会带来怎样令人意想不到的作品。
盖着做什么陈墨成见砚清取出一块素纱盖在画上,语气中满是不悦。素纱是雨棠生前最爱用的遮画布,这个熟悉的细节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看到这块素纱,往事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曾经与雨棠一起作画的温馨场景历历在目,如今却只剩他一人在这空荡荡的画室,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