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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冬夜的热汤
1995年立冬那天,冬生在超市仓库清点货物,直到后颈被冻得发僵,才发现时针已过
midnight。他搓着双手往办公室走,路过楼梯拐角时,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是小芳煮的排骨莲藕汤。
玻璃罐放在暖气片上,雾气在罐口凝成水珠。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被蒸汽洇得模糊：趁热喝,小槐说你总不吃晚饭。冬生揭开罐盖,看见汤里浮着几颗枸杞,想起今早路过幼儿园时,小槐举着作业本追出来：冬生叔叔,我妈说你是'饿死鬼托生'！
汤勺碰到罐底时,发出清脆的响。冬生忽然想起奶奶在世时,总在他晚归时留一碗热汤在灶上,如今灶台冷了,却有另一盏灯为他亮着。他摸出手机想给小芳打电话,屏幕却显示电量不足,只好把玻璃罐塞进怀里,让暖意顺着胸口蔓延。
雪是后半夜开始下的。冬生锁好超市大门,看见小芳的身影在路灯下晃动。她穿着件暗红色的羽绒服,怀里抱着个棉被卷,脚边的小槐正踩着积雪堆雪人。给你拿了床厚被子,小芳把被子塞进他怀里,听说你要在办公室凑合一宿。
小槐举着根树枝跑过来：冬生叔叔,看我的雪人大眼睛！树枝上挂着两颗玻璃弹珠,在路灯下闪着微光。冬生蹲下身帮她调整角度,看见她鼻尖冻得通红,突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也是这样在雪地里疯玩,被奶奶揪着耳朵拎回家。
快回去吧,冬生把围巾摘下来给小槐戴上,别冻着。小芳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北风呛得咳嗽。冬生看着她泛红的眼角,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
雪越下越大,小槐的雪人渐渐变成模糊的白团。冬生望着她们母女远去的背影,棉被里的温度透过帆布渗出来,混着若有若无的皂角香。他忽然想起昨夜梦见老槐树开花,小芳穿着蓝布衫站在树下,手里捧着装满槐花的铁皮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