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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梅雨季,如同一个巨大的、潮湿的罩子,将这座城市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让人感到压抑。林晚站在ContentBloom大厦三十八层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绵延不绝的灯海。无数的灯光汇聚成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如同一个巨大的数据流,永不停息地奔涌着。然而,这绚烂的景象却无法驱散她胸口的沉闷,反而让她感到更加的空虚。
她刚收到一条微信,来自母亲周淑芬,那个永远带着手绘风格表情包的头像显得格外格格不入。晚晚,妈这几天老是忘事儿,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可能是…阿尔茨海默症。别担心,妈没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林晚捏着手机,指节泛白,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涌上心头。她当然知道母亲一直想来上海看看,看看她在大城市的生活,看看她工作的地方,看看她住的房子。但她一直有意无意地逃避着,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将见面的时间一拖再拖。她并不想让母亲看到她真实的生活,不想让母亲看到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疲惫和不堪。
ContentBloom,一家估值百亿的互联网内容巨头,以连接世界,传递美好为口号,实际上却是一个巨大的流量工厂。而林晚,就是这家工厂里的一颗螺丝钉,一个内容清洁工。这名字听起来仿佛带着几分理想主义的光辉,实则她每天的工作就像一台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器,机械地过滤着海量的短视频,鉴别暴力、色情、虚假信息,然后毫不留情地点击删除按钮。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每天都浸泡在各种各样令人作呕的画面里,见证着人性的阴暗面,感受着世界的恶意。她觉得自己也快被这无尽的数据洪流冲刷成了一片空白,麻木得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怒哀乐。
她习惯了用滤镜剪辑生活,将母亲发来的那些充满乡土气息的小镇日常,精心包装成田园治愈vlog,配上舒缓的钢琴曲,再加上一些温暖的文案,在朋友圈里博取点赞和评论。在她的镜头下,母亲在自家裁缝店门口,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慈祥,展示着新做好的手工旗袍；菜园里绿油油的蔬菜,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这些画面经过她精心调色,加上柔光滤镜,营造出一种虚假的、矫揉造作的田园牧歌氛围。
而母亲,总是会在每一个视频下面留言：晚晚,上海生活节奏快,要多吃点好的,别太累了。
晚晚,最近天气转凉了,记得添衣保暖。
晚晚,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妈妈想你了。
这些留言,林晚从未回复过,甚至悄悄地设置了朋友圈权限,屏蔽了母亲的评论。她觉得母亲那些朴实无华的留言,会破坏她精心营造的高品质生活氛围,会暴露出她虚伪的本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