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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斜坡下的泥地里,一个人影正狼狈地挣扎着想爬起来,浑身沾满泥浆,正是陈武!他显然是在慌乱逃窜中失足滚落。看到骤然亮起的火把和围拢过来的人影,尤其是火光映照下李慕白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陈武的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绝望的灰败。他下意识地将沾满泥污的右手往身后藏去。
陈武!李慕白的声音穿透风雨,带着凛然正气,束手就擒吧!
不…不关我事!是…是他逼我的!陈武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厉。他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把沾满泥浆的柴刀,胡乱地挥舞着,刀锋在火光下闪过寒芒,逼得冲在前面的两个杂役慌忙后退一步。
赵文博!他…他仗着家世,视我等旁听生如猪狗!陈武双眼赤红,状若疯癫,雨水混合着泪水从他扭曲的脸上流下,他毁我衣衫,辱我尊严!今日…今日他又嘲笑我身上有猪食味!我…我找他理论,他竟…竟动手打我!我一时失手…失手…他挥舞着柴刀,一步步后退,脚下泥泞湿滑。
失手李慕白的声音冰冷如铁,向前稳稳踏出一步,目光紧紧锁住陈武身上那件被雨水冲刷得颜色深暗的粗布短褂,那你衣襟上残留的深蓝色染料,与你赠予赵文博挣扎时抓入指甲缝的靛蓝粉末,又作何解释还有你脚下这双鞋,他指着陈武沾满厚重泥浆、鞋底纹路粗犷的布鞋,与案发现场窗下的鞋印,分毫不差!此非预谋,何为预谋!
我…我…李慕白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陈武心上,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衣襟,那深蓝色的污渍在雨水冲刷下愈发明显。再看向自己那双沾满泥泞的鞋,又想起赵文博临死前那拼死一抓…铁证如山!他最后一丝狡辩的力气也被抽干了。手中的柴刀哐当一声掉落在泥水里。他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捂脸,发出野兽般的绝望嚎哭:啊——!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啊——!
杂役们一拥而上,用绳索将瘫软如泥的陈武牢牢捆住。火把的光映照着陈武涕泪横流、彻底崩溃的脸,也映照着李慕白年轻却已显露出坚毅轮廓的侧脸。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穿透这沉沉雨夜的两点寒星。
十年光阴,如同湘江奔涌的逝水,一去不回。昔日岳麓书院里那个凭借敏锐观察和缜密推理揪出同窗命案凶手的青衿书生,如今已端坐在长沙县衙略显陈旧的县尉公廨之中。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斑驳的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旧卷宗特有的、混合着尘土与墨汁的陈旧气味。李慕白揉了揉因长时间翻阅案卷而有些酸涩的眉心,目光落在面前堆积如山的文牍上。最上面一份,是关于近来在湘水下游几个县屡屡发生商船遭劫、盐枭活动愈发猖獗的协查通报。他拿起一枚边缘磨得异常光滑、带着独特同心圆纹路的铜钱,在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这枚铜钱,自书院那夜后,便从未离身。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纹路,总能让他纷乱的思绪沉静下来。
大人!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公廨内的宁静。捕头雷大洪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他身材魁梧,络腮胡子上还沾着灰尘,身上的皂隶服也蹭了几处污迹,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他声音洪亮,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一丝困惑:城南‘福运’赌坊的刘癞子逮着了!按您吩咐,蹲了他两天两夜,这小子输光了本钱想溜去码头,被兄弟们按个正着!果然从他贴身裤腰的暗袋里搜出这个!雷大洪说着,将一个用粗布小心翼翼包裹的小布包放在李慕白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