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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鱼肚白,贡院的钟鼓楼传来报晓的钟声。我瘫坐在考棚之间,手里还攥着那页闱墨,纸上的“死”字不知何时已变成了“生”。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是真正的官差来了,他们看着满地的狼藉,脸上写满震惊。
后来,听松客栈被官府查封,据说在老松树的树根下挖出了数十具骸骨,每具骸骨的脖颈上都系着红丝线。有人说那瘸腿掌柜本就是个枯骨,靠吸举子的精气续命;也有人说,是十年前被冤死的举子们回来复仇。
而我,沈巍,最终还是参加了那场秋闱。只是在走进贡院号舍时,我特意在案头摆了盏自己做的走马灯,灯影里转动的不是别的,正是钱塘的青山绿水。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听见微弱的叹息从灯影里传来,像是那些未能还乡的冤魂,在借着灯光眺望故乡。
如今我已官至翰林修撰,可每当秋雨连绵的夜晚,总会想起听松客栈那盏破了洞的羊角灯,想起老松树下渗出的血色汁液,还有那密道里堆积如山的骸骨。有时我会恍惚看见,在翰林院的藏书阁深处,有个穿月白襕衫的书生正背对着我刻着什么,他手里的金错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刀身上隐约映出三个字——“李玄真”。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敲打着翰林院的琉璃瓦,发出“噼啪”的声响。我放下手中的朱笔,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总觉得那无尽的雨幕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那些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疲惫与不甘,仿佛在问:这用他人魂魄换来的功名,真的值得吗?
一阵冷风吹过,书案上的闱墨轻轻翻动,露出最后一页我用朱砂写下的批注:“阴闱墨影,字字泣血,借魂者终被魂噬,此乃天道昭彰。”墨迹未干,却已有暗红色的汁液从纸背渗出,顺着桌沿滴在青砖上,汇成一个模糊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