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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罗盘上的磁针,仿佛在他心底疯狂地旋转,最终死死钉住,指向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只是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那点头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更像是在为自己签下一份通往黑暗的契约。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陈家祠堂里香烟缭绕,烛火通明。陈老爷强撑着穿戴整齐,由两个儿子搀扶着,亲眼看着韩老头端坐在祠堂正中的太师椅上,接受了三个儿子第二次正式而隆重的叩拜认亲。
那干爹的称呼在肃穆的祠堂里回荡,陈老爷蜡黄的脸上浮起一丝如释重负又极其疲惫的笑意,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微光。仪式刚毕,他身体猛地一软,像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瘫倒在搀扶他的大儿子怀里,浑浊的眼睛最后看了韩老头一眼,便彻底黯淡下去,再无声息。
陈家瞬间陷入一片嚎哭的海洋。韩老头坐在那冰冷的太师椅上,听着震耳欲聋的悲声,只觉得祠堂里阴冷的风直往骨头缝里钻。他默默闭上眼,那双曾勘破无数地脉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自己将要踏入的黑暗。
二
办丧事的日子里,韩老头成了实际的主心骨。
他领着人上了后山卧牛岗西坡。那地方确实不凡,山势如卧牛昂首,一道清亮的小溪如玉带般从山脚蜿蜒流过。他站在选定的穴位上,脚下泥土似乎都蕴含着不同寻常的温润。他不用罗盘,只凭那双即将失去光明的眼睛和几十年积累的骨血里的直觉,精准地指挥着工匠砌墓立碑。
每一块石头的位置,墓碑的朝向,都一丝不苟。当沉重的青石碑稳稳立起,碑上朱红的陈公讳炳焜之墓几个大字在秋阳下刺眼时,韩老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悄然爬升,直冲后脑。
下葬那日,天竟放晴了,阳光刺眼得有些不合时宜。繁琐的仪式结束,喧嚣散去,陈家大院里摆开了酬谢宾客的流水席。
韩老头作为干爹,被陈家三兄弟簇拥着坐在主桌首位。席间杯盘交错,人声鼎沸,各种恭维、感激的话语潮水般涌向他。他勉强应付着,心里却像压了块冰,眼前喧闹的人群和刺目的阳光都显得有些模糊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