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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硬了,飞得高了,回头再看麻湾老家那点人和事,便觉得遥远而微末。家书里的问候,渐渐变成了例行的敷衍,最后只剩下开头一句问干爹安,便再无下文。寄回的东西,也从精心挑选的土仪,变成些寻常的糕点,最后干脆就没了。
陈家大院里的风向,随着书信的稀落,悄然转变。
先是伺候韩老头的那个老妈子,被王氏寻了个由头打发去了浆洗房。新派来的小丫鬟秋菊,才十三四岁,毛手毛脚,端茶递水常泼洒在韩老头身上。韩老头看不见,只感觉衣襟袖口常是湿冷的,提醒一句,换来的是秋菊不耐烦的嘟囔:瞎摸索啥呀,差点撞翻盆!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刺耳。
接着是屋子。那间正房上屋,冬日里最是暖和。这年入冬,王氏抱着自己刚满周岁的胖儿子,在韩老头屋里转了一圈,对着李氏叹气:弟妹,你看这屋子,坐北朝南,太阳多足!宝儿(她儿子)身子弱,总咳嗽,我这当娘的心疼啊。
李氏会意,接口道:可不是嘛嫂子,这屋亮堂暖和,最适合孩子养身子。干爹他老人家……眼睛不方便,其实住哪儿都一样清净,不如……两人一唱一和,没两天,韩老头就被请到了东厢房。厢房阴冷,窗纸破了个洞也没人糊,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又过了半年,西厢房堆了杂物,也住不得了。管家带着歉意又无奈的口吻对韩老头说:韩老爹,您看……后院倒座房刚腾出来一间,收拾得挺干净,离灶房也近,吃饭方便……
于是,韩老头拄着拐杖,在秋菊敷衍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了阴暗潮湿、终年弥漫着油烟和剩饭菜馊味的下人后院。
饭食的变化更是无声而彻底。起初是鱼肉渐少,荤腥变成偶尔飘着几片肥肉的炖菜,后来连肥肉也少见,多是些煮得稀烂的菜叶、寡淡的豆粥。馒头也变成了粗糙剌嗓子的窝窝头。
韩老头捧着碗,摸索着把稀薄的粥水送进口中,常常一顿饭吃完,腹中依旧空空如也。他沉默着,像一截渐渐失去水分的枯木。
偶尔,他会摸索着走到前院,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空洞的眼眶望着大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