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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这样的诊断,都像是一盆冰冷的雪水,将潘暻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浇灭一分。他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点不肯熄灭的火焰,在一次次打击下,燃烧得更加偏执。
茅屋里的药味从未消散,反而越来越浓重复杂。潘暻守在炉边,严格按照那些昂贵的、据说能吊命续元的方子熬药。他动作笨拙却一丝不苟,盯着药罐里翻滚的深褐色药汁,眼神专注得可怕。熬好的药,他小心翼翼地吹凉,然后用小勺极其耐心地撬开苏清漪紧闭的、苍白的唇,一点一点地喂进去。大部分药汁会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浸湿衣襟,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吞咽下去。
他不在乎。一遍,两遍,十遍……他固执地重复着,用干净的布巾擦拭她的嘴角和脖颈,然后继续喂。仿佛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对抗绝望的绳索。
白天,他守在床边,握着苏清漪那只没有受伤、却同样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微薄的热量传递过去。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看她苍白得透明的脸颊,看她紧闭的双眼上长长的、如同覆盖着霜雪的睫毛,看她那刺目的、毫无生气的白发。
夜晚,茅屋里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潘暻就坐在床边的冰冷泥地上,背靠着土墙。他不敢睡,也睡不着。体内的残毒在夜深人静时发作得更加凶猛,阴寒刺骨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次次袭来,啃噬着他的意志。他紧咬着牙关,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冷汗浸透单衣,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每当剧痛稍缓,他便开始说话。声音低沉、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对着昏迷不醒的苏清漪,讲述着他独行江湖十年来的经历。那些快意恩仇,那些刀光剑影,那些他曾以为刻骨铭心、如今想来却模糊得如同隔世的生死瞬间……
……那年在大漠,追一个叫‘血手人屠’的魔头,三天三夜……最后在月牙泉边……沙暴来了……差点被活埋……
……江南水寨……一窝水匪……水下功夫不怎么样……但船多……追得我烦了……一把火烧了他们七条船……
……关外……遇到个使双斧的……力气是真大……震得我虎口裂了……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他的语调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些曾经惊心动魄的搏杀,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战绩,如今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如此苍白、空洞,甚至……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