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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沉沉压在头顶,垂下的赤金流苏微微晃动,将眼前一片浓烈到刺目的红切割成细碎的方块。林栖梧端坐在喜床边缘,背脊挺得笔直,如同幼时被教引嬷嬷用戒尺逼着练习的姿态。空气里沉甸甸地浮着龙涎香、红烛燃烧的暖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木家具的新漆气味。每一丝气味都缠绕着她,像这身繁复沉重的凤冠霞帔,也像这间被无边无际的红色淹没的东宫寝殿。
时间在红烛无声的泪痕里一点点爬过,烛芯偶尔噼啪一声轻响,便在这死寂中荡开小小的涟漪。殿外喧闹的丝竹喜乐声,隔着厚重的宫门,模糊得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响。林栖梧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每一次平稳的心跳,以及血液在耳廓里奔流的微弱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栖梧端坐的腰背都泛起一阵僵硬的酸痛,殿门才终于被推开。沉重的吱呀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一股更浓郁的、属于陈酿的醇厚酒气裹挟着夜风的微凉,猛地冲散了殿内的暖香。
脚步声有些虚浮,一步一步,踩在猩红的地毯上,无声,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径直向她靠近。
林栖梧屏住了呼吸。盖头之下,她的视野被那片固执的红彻底占据。她能感觉到那身影停在了自己面前,很近,近得那浓烈的酒气几乎要透过盖头钻进她的鼻息,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时间仿佛又凝滞了一瞬。林栖梧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或许带着几分不耐,或许有几分被强迫的冷硬。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抬起了手,指尖或许已经触到了那绣着龙凤呈祥、缀着珍珠流苏的盖头边缘。
然而,那预料之中的掀开并未发生。
那抬起的手,悬停了一刹,然后极其突兀地收了回去,仿佛那盖头是烧红的烙铁,烫了他的指尖。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像是从冰窖深处刮出的风,钻进了林栖梧的耳朵。
林氏,那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微哑,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你该知道,这位置本该是谁的,别心生妄想。语调平平,毫无起伏,却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