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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登基之日,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刺向她,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便是你拿到废后诏书、离开这紫禁城之时。孤予你自由。
自由。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湖深处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她迎上他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唇角甚至浮起一丝如释重负的淡笑,清冽如深谷幽泉:好,一言为定。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虚伪的客套,一场冰冷的契约就此达成。他需要她来摆脱这个碍眼的、代表着朝堂势力平衡的符号,而她,只需要他践诺时那一纸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诏书。
东宫的日子,因这纸无形的契约,反而沉淀下来,如同冬日冰封的湖面。林栖梧彻底收敛了所有属于少女的鲜活气息,将自己活成了一尊玉雕。她晨昏定省,仪态万方,无可指摘,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琉璃罩子。江辞霄的目光偶尔掠过她,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如同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安分守己地待在它该在的位置。
霜儿的身影在江辞霄身边愈发清晰,她穿着质地明显优于普通宫女的淡青色宫装,发间别着一支精巧的珍珠簪,那是江辞霄上月微服带回的小玩意儿。她替江辞霄研墨时,他会抬头看她一眼,唇角有极淡的弧度。林栖梧曾在回廊转角,无意间撞见霜儿替江辞霄拂去肩上落花,他垂眸看着她的发顶,眼神专注而温和。那画面极其刺眼,林栖梧只觉心头一片荒芜的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懒得泛起,她漠然转身,裙裾拂过冰冷的石阶,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从未出现过。
她的心思,早已悄然飞出了这重重宫阙,借着林家当年陪嫁入宫的几个忠心老仆和积攒下的体己,她的指尖开始小心翼翼地触碰宫墙之外的尘世。起初只是委托心腹,在京郊购置了几处不起眼的田庄,她不懂农事,但却能敏锐地从管事呈上的账册里,看出哪里的土地肥沃,哪里的佃户踏实。于是她开始尝试着让人在庄子里试种一些江南的桑苗和药材,银钱流水般出去,又涓涓细流地淌回。后来,京城最繁华的西市,悄然开起了一间小小的绸缎铺子,名叫栖锦阁。铺面不大,陈设清雅,出售的布料并非顶级的蜀锦苏绣,却胜在花样别致,色彩清丽,价格又公道,竟渐渐在寻常官宦家眷和殷实商贾的女眷中有了口碑。
娘娘,这是这个月『栖锦阁』的账目,还有南边庄子上新送来的生丝样品。心腹宫女青黛的声音压得极低,将几页薄薄的纸笺和一缕柔韧光亮的丝线悄悄递入林栖梧手中。彼时,她正坐在窗边临帖,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素净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栖梧放下笔,接过那缕生丝,指尖细细捻过,感受着那独特的柔韧与光泽,她垂眸看着账本上清晰增长的数字,眼底深处,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属于活人的温度,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暖流。这微小的成就,是她为自己一点点凿开的、通往自由的缝隙,宫墙内的倾轧算计,那个男人偶尔投来的复杂目光,霜儿日渐彰显的存在感,都在这份日益坚实的力量面前,渐渐褪色,沦为背景。
五年光阴,在权力的腥风血雨中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