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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夜里,我听见后院有窸窣声,像是有人在地下挖掘。推开窗,月光正照在井台上,井口边缘爬满新鲜的槐树根,根须上沾着暗红色的黏液。父亲正用后脑勺抵着井壁,将一截粗壮的槐树根往井里塞。那些根须像章鱼的触手,缠着他的手臂往井里拖,他的脊梁骨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我冲出去想拽他,却一脚踩进井台边的槐树坑。
坑里积着半腐的雨水,水面浮着几缕黑发和腐烂的槐树叶。我正要爬出,突然发现树根深处卡着一具女尸。她穿着我母亲生前的蓝布衫,布料已经霉烂,皮肤呈半透明状,血管里爬满细小的白色虫卵。最恐怖的是她的脸——整张脸皮被剥了下来,叠成四方形塞在嘴里,眼睛里蠕动着两条槐树根,正顺着脸颊的伤口往外钻,根须上挂着黏液和碎肉。
我尖叫着往上爬,手指抠进泥土时摸到了硬物。掏出来一看,是半块玉牌,上面刻着林字,边缘沾着暗红色的血痂。背面的小篆我看不懂,但字迹歪扭如虫爬,隐约透出凶煞之气。那晚之后,我开始做噩梦,梦见无数张脸皮在槐树下飘动,每张脸上都刻着不同的姓氏。有的脸皮在哭,有的在笑,还有的脸皮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喷出暗绿色的液体。
第七天清晨,我在棺材里发现了张婶。她四肢被槐树根缠成麻花,肚皮被剖开,肠子被编成辫子挂在棺盖上,肠壁上还黏着新鲜的槐树籽。最诡异的是她的脸,整张脸皮被剥下来贴在棺材内壁,眼睛的位置嵌着两颗槐树籽,正缓慢地发芽,嫩芽穿透脸皮,渗出淡绿色的汁液。我疯了一样逃出村子,却在村口被槐树的枝杈拦住。
那些树枝突然活了,像无数只手拽着我的衣服。我拼命挣扎,指甲在树皮上刮出深痕,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纤维。月光下,整棵槐树竟是一张巨大的人脸,树皮是皮肤,枝杈是血管,树洞是张开的嘴。父亲、母亲、张婶的脸皮都在树干上飘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声,笑声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咀嚼声,仿佛树正在吞咽什么活物。
还债……还债……树嘴里吐出黏稠的液体,液体滴落在地,瞬间腐蚀出焦黑的孔洞。树根从地下钻出,缠住我的脚踝,根须上布满倒刺,刺入皮肤时带来灼烧般的剧痛。我拼命用玉牌砸树干,树皮裂开一道血口,涌出无数白色虫卵。虫卵落地即化,变成指甲盖大小的蜘蛛,这些蜘蛛通体透明,腹部却布满密密麻麻的人脸纹路,爬满我的全身,啃噬着我的皮肤。
就在我几乎窒息时,玉牌突然发光,绿光中浮现出一行血字:林家三代剥人皮,槐神索命祭树灵。槐树发出女人惨叫般的嚎哭,枝杈瞬间枯萎。我趁机逃进村小学的废弃教室,将玉牌按在黑板上的林字拓印里。黑板突然渗出黑水,水流成河,在地面蜿蜒成复杂的符文。教室墙壁开始渗血,血滴落在地,化作一个个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嘶喊。
窗外传来根系断裂的声音,整棵槐树正在往这边移动,地面被树根顶得不断隆起。我疯了一样翻找教室,在墙角发现一袋硫磺粉和生锈的镰刀。硫磺撒在门口形成黄线,镰刀砍向槐树伸进来的枝杈,树皮喷出血雾,血雾中浮现出无数惨白的面孔,都是被林家剥皮而死的冤魂。那些枝杈越砍越多,渐渐缠住我的手腕,枝杈上的倒刺扎入血管,吸出我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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