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朔风,裹挟着砂砾和干枯的草梗,狂暴地抽打着雁门关灰黄斑驳的城墙。它呜咽着穿过箭楼破损的垛口,发出尖厉如哨的嘶鸣,又盘旋着卷下城墙,在空旷的校场上扬起一片迷蒙的烟尘。这风里没有一丝水汽,只有塞外戈壁滩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干冷,刮在脸上,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切割。
秦烽伫立在城楼最高处的垛口后面,铁甲在暮色里泛着幽暗的冷光。他微微眯着眼,目光穿透弥漫的风沙,投向关外那片广袤而狰狞的土地。地平线被一层铁灰色的薄霭笼罩,模糊不清,但那股沉重的、带着铁锈与尘土腥气的压迫感,却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这座孤悬的关隘。空气粘稠得几乎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焦躁。远处,几缕孤烟笔直地升向铅灰色的苍穹,很快又被狂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突厥人扎营的痕迹。太近了。
六年前那个同样燥热的夏日傍晚,他离开家乡清水村时的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这般压抑的天色。只是那时的风里,还带着麦田将熟的微甜气息,裹着村口老槐树的花香。还有……阿紫。秦烽的指尖下意识地扣紧了冰冷的城砖缝隙,粗糙的砂砾感磨着指腹。清水村……那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记忆深处早已结痂的角落。
---
清水村的傍晚,总是被一种懒洋洋的暖金色笼罩。空气里浮动着新割青草的气息、炊烟的味道,还有牲口棚淡淡的温热臊气。夕阳沉甸甸地挂在西边矮山的松树梢头,将秦烽家那几间土坯茅屋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
娘!我去村口溜达溜达!秦烽扒完最后几口糙米饭,把碗往土灶台上一搁,声音清亮得像刚出山涧的溪水。他像只灵巧的狸猫,哧溜一下从低矮的门框窜了出去,带起一阵风。
又去寻阿紫那丫头片子!他娘在灶膛后头没好气地嘟囔,火光映着她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十五两银子!把你爹卖了都凑不齐!少去招惹人家,听见没
秦烽哪里还听得见,人早就跑远了。晚风带着田野的湿润扑面而来,鼓荡着他洗得发白的旧褂子,也吹起了他额前几缕不服帖的黑发。他心里揣着一团火,烧得他脚步轻快得要飞起来。十五两银子像座山,压得他爹娘喘不过气,压得清水村多少后生望而却步。可秦烽不怕。他年轻,骨头缝里都透着使不完的力气。他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清水村太小,盛不下他心里那只扑腾着翅膀、总想往高处飞的鸟。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虬枝盘结,像把撑开的巨伞。树底下,阿紫果然在。她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微微低着头,手里捏着个小小的东西,正借着最后的天光,一针一线地绣着什么。晚霞的金辉穿过枝叶的缝隙,碎金般洒落在她乌黑的发辫和纤细的脖颈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暖光。她穿着件半旧的藕荷色小褂,洗得有些发白,却衬得她侧脸格外温润细腻。
秦烽的心跳猛地撞了一下胸腔,像头莽撞的小鹿。他故意放重了脚步,蹭着地上的碎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