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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偶尔,林薇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掠过他那张沉静的侧脸时,会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异样。他的视线似乎并未完全胶着在那些艰深的公式上。他的目光有时会短暂地飘离,落在她面前摊开的诗集封面上,波德莱尔、聂鲁达,或者一本薄薄的顾城。那目光极轻,像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却又在下一秒迅速收回,重新聚焦回那些冰冷的物理定律上。仿佛刚才的失神,只是计算间隙一次微不足道的走神。
有一次,林薇起身去书架间寻找一本参考书。当她抱着书回到座位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桌面。他正迅速地将一本压在物理习题册下面的书往里推了推,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本书的封面一闪而过,似乎是某种诗集选编,深褐色的布面,非常朴素,与旁边那些色彩鲜明的物理教材格格不入。林薇的心轻轻动了一下。一个埋头在量子力学和弦理论里的人,桌下藏着一本诗集这反差像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她坐回自己的位置,装作继续看书,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再次瞥向他。他低垂着头,耳根似乎泛起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笔尖在纸上划动得更快了些,像是在掩饰某种被窥破的窘迫。图书馆里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一种奇异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
日子在图书馆恒定的光线流转中悄然滑过,窗外的梧桐绿了又黄。林薇渐渐知道了他的名字—周屿。物理系,成绩拔尖,出了名的寡言。他们之间依旧没有对话,只有图书馆里日复一日的同桌关系。他总在她需要时出现:当林薇为了某个冷门诗人的生平资料在书架间茫然徘徊时,她回到座位,会发现自己要找的书已经静静躺在她的桌角;自习室暖气太足,她伏案太久有些昏沉,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温水,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地续满了;甚至有一次,她不小心把借阅的、极其珍稀的民国影印本诗集落在了座位上,第二天提心吊胆地跑去,发现它安然无恙地躺在原位,下面还压着一张小小的、字迹工整的纸条:昨日闭馆时见书在此,恐遗失,暂代保管。周屿。那字迹方方正正,带着理科生特有的克制,却让林薇捏着纸条,心头莫名地暖了一下。
这些微小而持续的关照,像细密的春雨,无声地浸润着日常。林薇不是没有察觉。她有时会抬起头,迎上他恰好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依旧清亮,却不再像开学那天般仓促躲闪。它们坦然许多,带着一种温和的、沉静的力量,像图书馆穹顶洒下的稳定光线。林薇会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笑容里混合着感谢和一丝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亲近。每当这时,周屿的嘴角也会随之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清晰的、温和的弧度,眼神深处仿佛有星子被点亮,随即又归于专注的平静。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翻动的书页和沙沙的笔尖声中悄然滋长。林薇习惯了这种安静的存在,如同习惯了窗外的四季更迭。她偶尔会想,这大概就是大学里一种特别的情谊吧,清淡如茶,却也足够熨帖。至于更深的东西,她从未深想。那些物理课本下藏着的诗集的秘密,似乎也随着时间,被掩埋在了日常的尘埃之下。
时间如同图书馆窗外那棵老梧桐的叶子,绿了又黄,落了又生,无声地覆盖了三个寒暑。曾经青涩的新生面孔,如今也染上了几分成熟与即将离别的复杂情绪。毕业季的空气里,混合着栀子花的甜香、离别的愁绪和对未来的躁动不安。论文答辩、散伙饭、各种名目的告别聚会,一场接着一场。
中文系和物理系联合组织的毕业晚宴,定在离校前最后一个周末的晚上。地点选在学校附近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林薇特意换上了那条压箱底的淡蓝色连衣裙,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出门前,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指尖划过微信列表里那个常年静默的头像—周屿的名字安静地躺在那里。他们的聊天记录,大多还是停留在谢谢你的书、位置帮你留了、好的这样简短的交流。她犹豫了一瞬,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点开。她想,他大概会自己过去的吧像过去三年里每一次在图书馆的相遇一样,他会安静地出现在那个熟悉的位置。
餐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晕,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兴奋的脸庞。酒杯碰撞的声音、笑声、大声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最后的狂欢意味。林薇和几个相熟的同班女生坐在一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攒动的人影中穿梭。她找寻着那个安静的身影。物理系的人聚在另一侧,几个平时和周屿同实验室的男生端着酒杯四处走动,谈笑风生。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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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并不在意,以为他只是迟到。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有人开始发表感言,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那个位置始终空着。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她端起面前的果汁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荡。
她终于忍不住,轻轻碰了碰旁边物理系一个面熟的女生:哎,看到周屿了吗他……没来那女生正和旁边的人说笑,闻言转过头,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眼神有些茫然:周屿哦,他啊……好像说是不舒服,请假了。班长在群里通知过吧他好像一直身体就不太强。她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随即又被同伴的笑话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