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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庆祝毕业的晚餐,是在学校后门一家烟火气十足的小饭馆。灯光昏黄,油腻的桌面映着两人年轻的脸庞。林薇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实习公司里的趣事,描绘着大城市的光鲜和可能。杨宇飞安静地听着,筷子在盘子里无意识地拨弄着几根青菜。他论文扉页上那未来可期四个字,此刻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底。未来在哪里在那些HR礼貌而冰冷的拒绝里在那些需要应用型人才的岗位要求中还是在……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曾在实验室里小心翼翼地处理过珍贵化石样本的手
夜色渐深,送林薇回到她实习租住的小单间后,杨宇飞独自走在回自己那间廉价出租屋的路上。城市的霓虹在夏夜里流淌,五光十色,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冰冷的黑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信息,字里行间透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和难以掩饰的忧虑:飞飞,工作找得咋样了你爸老念叨,说家里今年雨水少,收成怕是不好……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紧抿的嘴角。那点微光,如同古生物地层中一块磷光微弱的腕足化石,转瞬即逝,留下更深的寂寥。他抬头望着那些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每一扇窗户背后似乎都上演着他无法企及的成功故事。高楼巨大的阴影无声地压下来,沉甸甸地覆在他的肩头,几乎要将他碾入脚下的水泥地。
一周后,当房租催缴单第三次贴在斑驳脱漆的门板上,像一块顽固的苔藓宣告着生存的窘迫时,杨宇飞在手机上注册了外卖骑手的账号。那套崭新的、印着醒目平台Logo的蓝色外卖服,材质粗糙硬挺,带着一股廉价化纤的刺鼻气味。第一次穿上它,站在狭小出租屋那面布满水渍的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人显得如此陌生。镜面有些变形,映得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更加佝偻,蓝色的布料包裹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和屈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动作近乎粗暴地扣上那顶同样崭新的头盔,仿佛扣上的是一顶沉重的枷锁。
送外卖的日子,是城市迷宫里的机械奔袭,是时间被精确切割成碎片又被无情驱赶的煎熬。导航冰冷的电子音成了唯一的指引。写字楼里白领们不耐烦的催促、高档小区保安警惕审视的眼神、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的漫长阶梯……每一个环节都在消磨他仅存的体面。汗水浸透后背是常态,雨水灌进领口也习以为常。更冷的是某些顾客透过门缝递出外卖时,那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会移动、会发声的货架。
一次送餐到市中心一栋气派的玻璃幕墙大楼顶层。门牌号指向一间视野极佳的独立办公室。开门的是一位穿着剪裁考究、气质精干的年轻男人,领带一丝不苟。他接过外卖袋时,目光掠过杨宇飞胸前的工牌,又落在他额角未干的汗迹和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优越和一丝几近于无的怜悯。
辛苦了,他的声音平稳无波,杨……宇飞他准确地念出了工牌上的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个物品的标签。
杨宇飞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像一株在贫瘠岩缝里竭力向上生长的植物,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地挤出一个字:是。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眼神却已飘向办公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外繁华的街景,那目光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杨宇飞这个人,看到了更宏大的商业版图。这地方视野不错,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杨宇飞说,站得高,才看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