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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我立刻停下,心跟着揪紧。
没……没事,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你按你的……轻点就行。他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再次将掌心搓热,覆上那饱受折磨的膝盖。这一次,我摒弃了所有按摩技巧的念头,只遵循着一种最原始的本能——一种想要抚平、想要温暖、想要分担的本能。我的动作异常缓慢,异常轻柔,指腹小心翼翼地沿着那肿胀变形的轮廓轻轻打圈,感受着皮肤下僵硬的筋结。温热精油的润滑下,我试着用掌根极轻缓地推揉,不敢用一丝一毫的蛮力,只是用掌心的热度,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试图化开那深埋的寒气和淤堵。
时间在这寂静而专注的动作里仿佛凝滞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水流循环的低语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指尖下的皮肤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那紧绷到极致的肌肉,似乎也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点点。父亲紧锁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竟也缓缓地、缓缓地舒展了开来。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沉入柔软的床垫里,呼吸不再那么压抑,变得绵长而均匀。
他睡着了。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松弛。深刻的皱纹似乎被这温暖的水汽和疲倦抚平了一些,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弧度。像一个终于卸下千斤重担、找到港湾的旅人。
我的动作没有停,依旧用掌心最温热的部分,极其缓慢地、一遍遍熨帖着他膝盖周围的皮肤,试图将那顽固的寒气一点点驱散。就在这重复而专注的动作里,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搭在床边、那条旧夹克裤子的口袋。
一张小小的、硬硬的卡片,不知何时,从他那旧夹克裤子磨得发白的口袋里滑落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掉落在雪白的床单上,在灯光下显出一种陈旧的色泽。
我的动作骤然顿住。
那卡片边缘已经磨损卷曲,颜色泛黄,像是被岁月浸染过无数次。上面印着几个模糊褪色、却依旧能辨认的红色大字:国营红星澡堂。下面是一行小字:特级搓澡技师。最下方,贴着一张小小的、同样泛黄的黑白登记照。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工装,头发剃得很短,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父亲的轮廓,但那双眼睛却迥然不同——明亮、锐利,带着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和属于手艺人的笃定自信。照片旁边,是父亲的名字:陈建国。那字迹是钢笔写的,端正有力,只是墨色早已褪成了暗淡的灰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