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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得化不开的黑夜仿佛是从天穹倾泻下来的墨汁,将整个江南水乡浸透。雨势滂沱,豆大的雨点砸在灰黑色的运河水面,激起密密麻麻的水泡,砸在岸边柳树的阔叶上,汇成哗啦啦的喧嚣,天地间只剩这无休无止的嘈杂。
一条吃水颇深的小乌篷船,幽灵般在水巷岔口无声飘出。卫沧澜半伏在船尾湿透的蓬草里,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L。他没有撑篙,只用一支藏在腰间皮鞘里的短铁尺,凭着对水流的深刻感知,精准地抵着岸壁或石桥墩。小船借着一股暗流的推送力,诡异地穿行在狭窄水道和桥洞下,方向不断变换,悄无声息。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肩头一块暗色的洇湿正缓慢扩大,紧贴肋下的布衣也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凝血的皮肉。血腥气被猛烈雨水冲得很淡,但在这片死寂的雨夜里,却格外刺激着他自已的神经。他脸色苍白,下唇紧抿咬出一道深痕,汗水混着雨水从硬朗的下颚不断滴落,但那双眼睛,在湿透的发丝缝隙下,却锐利得如通磨亮的刀锋,刺破雨幕,警戒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一队顶盔掼甲的元廷水兵,驾着两艘稍大些的哨船,桅杆上悬挂的牛油灯笼投下昏黄摇晃的光圈,正在前方主要的汊河口缓慢巡弋。船头的兵卒高声吆喝着,催促零星经过的夜渔小船靠近查验。
卫沧澜眸光一闪,没有丝毫停顿。他身L下沉,几乎完全没入蓬草和水线之间。就在哨船交错探查盲区的刹那,小船船头微不可查地向外水一侧拨了半分,恰好借着一处被水流冲击出的隐蔽涡流,“嗖”地一声贴着哨船巨大的阴影滑了过去,速度骤然加快!小船借着这股巧劲和水流,冲向下游一片生长着茂密芦苇的浅湾。
岸上,泥泞的田埂小径,几匹快马冲破雨幕疾驰而过。马背上穿着玄黑色贴身劲装、头戴黑色斗笠的身影轮廓在雨夜中显得异常诡异。他们似乎察觉了这附近水巷的异常,有人勒马,指向水面,似乎在呼喊。哨船立刻掉头,油灯光束再次扫向那片芦苇荡。
小船已悄无声息地泊进了深处。就在芦苇的遮蔽下,卫沧澜的动作快如鬼魅,他翻身上岸,弓着身,如通一头受伤而警觉的豹子,一步深一步浅地踏进齐膝深的烂泥田。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裤腿,牵扯着肋下的伤口一阵剧痛,他身形微微一晃,却硬生生挺住,加速向田埂尽头一片相对干燥的坡地奔去。坡地连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后市的边沿。
玄衣卫!他听得很清楚,雨水和马蹄声也压不住那几声用蒙汉混杂发出的独特口令!他中伏了,从追查到那个自称握有“贵人”线索的前朝老内监开始,就陷入了连环局。追踪那模糊线索而来,却一头撞进了玄衣卫张开的口袋。一场惨烈的雨夜遭遇战,围攻者是五个配合严密、悍不畏死的玄衣卫高手。他拼着肩头硬吃一记淬毒的狼牙短匕,肋下挨了沉重的一链子锤重击,才以一招凶险的【燧石叩火】强行撕开缺口遁走。
目标还在临安?还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肋下的剧痛和失血的晕眩一阵阵袭来。身后的芦苇荡方向,传来船桨急划和兵卒呼喝下水的声音。追兵逼近。卫沧澜牙关紧咬,眼底掠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他冲出泥田,湿透沉重的皂靴踏上青石板小巷的瞬间,几乎是一个踉跄。视线一阵模糊,巷子两旁的矮墙,斜对面一处不起眼的院门(门楣边挂着一块风雨侵蚀的旧木牌,依稀是“竹溪居茶肆后门”字样),在他因失血而有些发花的视野里摇晃。
此刻,那扇门竟“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