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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秽之气如通浑浊的油膜,在死寂的店堂内缓缓弥散。打翻的泔水残渣、破碎蛋壳汤渍混合着石南藤的残碎叶片,黏腻地铺陈在青砖地上,被方才那群兵卒离去时甩上的门扇带起的冷风一激,泛起阵阵令人作呕的凉腥。气死风灯笼的火苗受这冷风压迫,猛地矮了一截,在污浊的地面投下几圈幽魅晃动的暗黄光晕。
钟离莺跌坐在柜台阴影里,背脊死死抵着冰凉的木质柜台脚,身L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刷后的脱力而不停地小幅度颤抖,像一片骤雨过后挂在树枝上濒临坠落的残叶。她双手紧紧交叠捂着自已的嘴,圆睁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泪水,混合着之前沾染的污痕,在苍白的小脸上划出几道狼狈的线条。她看着云无岫走向后厨门帘的背影,喉头滚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云无岫的背影在微弱摇曳的灯影里显得清瘦而笃定。她掀开了那半旧的蓝布门帘,没有回头,一步踏入了更深的昏暗。薄薄的门帘在她身后落下,如通切断了与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厨房里更是黢黑一片,唯有一点灶膛底尚未完全熄灭的炭火余烬,在潮湿的空气中挣扎着透出血丝般的暗红,勉强勾勒出一些轮廓模糊的物事:冰冷的铁锅、挂在墙上的竹编筲箕、堆叠在角落的干柴、那张被掀翻在地尚未扶正的矮桌……以及矮桌下方地面上,一块颜色略深的方形区域——地窖入口的暗板!
方才混乱中刻意遮掩过的撬痕还在板沿处若隐若现。此刻,一种低沉压抑的、如通濒死孤兽从胸膛最深处艰难挤出的抽气声,正隔着厚重的木板隐隐地、不间断地透传上来!那声音被竭力压制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骨骼与伤处剧烈摩擦的咯音!每一次停顿后,是更深的、仿佛要抽干肺腑所有空气的猛吸!清晰得如通锈迹斑斑的钢锯在来回拉扯朽木,直直锯进人的耳膜深处!
云无岫的脚步停在暗板前两步处,凝定如山。她的左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起,掌心里那点被木刺蹭破的小小伤口已凝起微小的血痂,此刻却在无声用力中洇出更深的暗红。地底传来的抽吸声清晰无比地昭示着一个事实:卫沧澜醒了。那撕心裂肺的喘息背后,是足以摧毁意志的剧痛和濒临爆发的野兽般的绝望!他知晓头顶正发生的一切!玄衣卫的刀锋、锁死的街区、无路可逃的绝境!他重伤之下还能保持这份几乎耗尽心力的隐忍,已是令人惊心的毅魄。但这隐忍还能持续多久?下一次搜查会是什么时侯?
外面封锁的喧嚣隔着门板屋瓦,如通遥远的滚雷,一声声碾过心弦。临安城的水网、四通八达的暗渠……念头在她冷静得可怕的心湖里如闪电般掠过。或许……
没有丝毫犹豫。云无岫俯身。动作快、准、无声。她的指尖精准地扣入暗板边缘一道极其细微的磨损缝隙。既非武人常用的蛮力硬揭,也非精妙巧致的机关解法,更像是一种千百次重复后浸入骨髓的本能。她腰腹间力量巧妙一凝,肩臂带动手腕以寸劲向上一提——嘎嘣!一声极其轻微、几近不可闻的机括摩擦声响起!
沉重的暗板被悄然掀起一道仅容一臂伸入的幽黑缝隙。
一股浓烈了十倍的、令人窒息的气息瞬间从地窖深处喷涌而出!如通地狱打开了口子!刺鼻的铁锈般的血腥气裹挟着陈腐泥土、汗水、以及某种被恐惧和剧痛烧灼出的、焦枯的灵魂气味,蛮横地冲入鼻腔!比那血气更惊心的,是缝隙下黑暗中翻滚升腾的濒危暴戾的气息!如通滚烫的熔岩在沸腾!一道凶狠如狼、警惕而疯狂的目光,如通实质的刀锋,骤然从那缝隙下方的黑暗中刺了出来!死死钉在云无岫俯视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