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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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杨间,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最后一笔落下,指下的树皮终于承受不住,朽烂剥落。冰冷的雨点砸在新鲜的字迹上,晕开一片污浊的暗红,像干涸凝固的血泪。我凝视着它。这具勉强裹挟着残存意识的人皮囊内,一片死寂的荒漠。连一丝该有的悲怆或解脱都泛不起涟漪。六十年前那个名为杨间的驭鬼者,早已在灵异中彻底冷却、粉碎。如今立于这片焦土,承受着永世孤独的,不过是一具名为杨戬的、被灵异诅咒钉死在永恒刑架上的残骸。
六十年前……那场博弈。记忆碎片冰冷刺骨。鬼童贪婪的口器撕裂皮肉,冰冷的灵异洪流决堤般灌入,骨骼在无声的哀鸣中碾成齑粉,内脏被贪婪地同化。极致的痛苦之后,是更深沉的麻木与沉沦,紧接着,是另一种形态的苏醒。杨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那个庞大、混乱、充斥着毁灭本源的意志在我这具新生的躯壳内翻腾、咆哮。它渴望吞噬生机,撕裂现实,将整个世界拖入永恒的灵异深渊。我死死地压制着它,用那点微弱却顽固的、属于杨间的意识碎片,如同在灭世的惊涛骇浪中死死抓住一根朽木。意识在无尽的撕扯中濒临破碎,灵魂的哀嚎淹没在灵异的潮汐里。我赢了是的,世界的喧嚣暂时平息。我输了是的,代价是杨间的彻底消亡。我成了鬼。一个披着人皮,内里却流淌着冰冷灵异之血的怪物。属于杨间的一切,只剩下这点固执的、名为自我的念头,在非人的躯壳里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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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压制杨间仅剩的人性,我做了件极自私的事。我找到了王珊珊。她的眼睛如同一扇明镜,倒映出我扭曲可怖的轮廓,里面没有惊惧,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接近神性的神圣。
杨间,她轻轻唤道,语调平静,你来了。
没有欣喜,没有疑惑。我驱动体内汹涌的灵异之力,自我指尖流淌而出,缠绕上她的身躯。它们钻入脚下焦黑的大地,发出令人心悸的微光,构筑成一个繁复到极致、牢不可破的灵异囚笼。她安静地站立着,像一尊等待封入时光琥珀的塑像。符文锁链冰冷地缠绕上她的脚踝、腰肢、纤细的脖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缓缓拖向黑暗的地底。她最后抬眸望了我一眼,那目光穿透了六十年漫长的、足以磨灭星辰的孤寂,精准地刺中此刻的我。
替我……活着……未尽的话语被冰冷的泥土彻底吞没。
我亲手合拢了封印。强大的灵异力量将其彻底固化,隔绝了时间的侵蚀与外界的窥探。鬼眼那永不熄灭的力量维系着她一丝微弱的生机,让她在永恒的沉眠中不生不死。我将承载着杨间最后一点形骸象征的躯壳——那具被鬼童侵蚀又被我强行剥离出来的、早已空无一物的皮囊,深深埋在了封印之上。两个相邻的坟墓,一个囚禁着不生不死的守望者,一个埋葬着早已消逝的过去。从此,世间再无驭鬼者杨间。我叫杨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