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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着墙,拄着那根沾着血污和汗水的扳手,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挂着血丝,后背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林晚紧紧抱着蜷缩在她怀里、还在瑟瑟发抖、小声啜泣的小宇,母子俩缩在墙角,像两只刚从暴风雨里幸存下来的、惊魂未定的小鸟。林晚的额头肿得老高,嘴角破裂,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又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小宇的脸埋在他妈妈怀里,只露出一只红肿的眼睛,里面全是未褪的恐惧。
警察迅速控制住了现场。那个施暴的男人被铐上手铐抬上担架时,还在痛苦地嚎叫,但看向林晚和我的眼神,充满了毒蛇般的怨毒。林晚抱着小宇,在女警温和但不容置疑的询问下,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每说几句,就忍不住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宇,把他抱得更紧些。小宇则把头深深埋着,小小的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
我的笔录相对简单。警察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怎么听到动静,怎么看到那男人施暴,怎么冲上去阻止,怎么动的手……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老警察姓张,眼神锐利,听完我的叙述,又看了看我嘴角的伤和后背撞在墙上留下的大片青紫,拍了拍我的肩膀:老陈是吧正当防卫,保护妇孺,没毛病。下手是重了点,但情况紧急,情有可原。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回头可能还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救护车带走了那个还在哼哼唧唧的施暴者和需要检查的小宇。林晚坚持要跟着去医院。警察带着她离开时,她在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她抬起头,那双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我,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恐惧、疲惫、感激,还有浓得化不开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悲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我点了点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像是谢谢。
然后,她就抱着小宇留下的外套(孩子被抱上救护车了),跟在警察身后,脚步虚浮地、一步一步走下了昏暗的楼梯。单薄的背影在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那么脆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楼道里终于恢复了死寂。邻居们探头探脑,窃窃私语。我扶着墙,慢慢走回自己家。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只剩下骨头缝里透出的酸痛和后怕。刚才搏命时的狠劲和肾上腺素褪去后,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疲惫。
客厅里一片狼藉,烟灰缸打翻了,烟头滚了一地。电视还开着,午夜新闻主持人平板无波的声音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我坐在地上,不想动,也动不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那畜生疯狂的眼神,一会儿是小宇惊恐煞白的小脸,一会儿又跳到林晚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紫痕和她抱着孩子离去时那绝望又悲哀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几分钟,也许半小时。门外传来了极轻、极迟疑的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