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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离别心伤难愈
我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那间令人窒息的和室。身后,沉重的木门在雨声中缓缓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墓穴的封门石落下,彻底隔绝了内里那令人心碎的呜咽和绝望。
冰冷的雨丝密集地打在脸上,和眼角涌出的滚烫液体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我踉跄着冲进那条幽深湿冷的巷弄,身后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在我视线最后掠过时,已紧紧关闭。那咔哒一声落锁的轻响,像一把冰冷的铡刀,斩断了所有残存的念想。冰冷的雨丝瞬间浸透了我的外套,寒意直刺骨髓,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彻底掏空、血肉模糊的剧痛。
回到东京,项目收尾的日子像一列失控的火车,在麻木和机械的惯性中轰然向前。我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游荡在会议室、机房和公寓之间。屏幕上的代码和数据流闪烁着冰冷的光,同事们兴奋地讨论着项目成功后的庆功宴和奖金,那些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京都那间和室里线香的沉郁气味,每一次眨眼都闪过她跪在冰冷榻榻米上、被泪水彻底淹没的绝望身影。那撕纸的嗤啦声,如同梦魇,总在深夜最寂静的时刻,毫无预兆地在耳边炸响,惊出一身冷汗。
离开日本的那天,羽田机场的天空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铅板。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停机坪上各种型号的飞机起起落落,引擎的轰鸣声单调而空洞。我拖着那个曾经装着《唐诗三百首》的行李箱,排在安检的队伍里。广播里用日英双语播报着航班信息,声音甜腻而公式化。就在即将轮到我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京都号码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没有任何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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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的水,会一直流。保重。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鸭川的水……保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我猛地抬头,目光疯狂地在候机大厅攒动的人潮中搜寻,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行色匆匆的脸孔。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纤瘦的、苍白的影子。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一架飞机轰鸣着挣脱地心引力,冲向那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灰蒙。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捏碎。最终,只是颓然地垂下手臂,像一具彻底被抽干了力气的木偶,任由安检人员示意通过闸机。身后,那片她存在的土地,连同那短暂得如同幻梦、却又痛入骨髓的时光,被厚重的闸门缓缓隔断。飞机冲上云霄,窗外是翻滚的无垠云海,洁白,冰冷,空洞。我闭上眼,泪水终于冲破堤防,汹涌而出,灼热地滑过脸颊,烫得皮肤生疼。鸭川的水会一直流……流到哪里去呢而那个在鸭川边教我辨识浮世绘里的四季、肺里住着偷时间贼的女孩,被永远地留在了那片经纬交织的牢笼里,连同我们被撕碎的、未曾启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