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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兰娘猛地推了她一把,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快走!别误了车!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决绝,像一把钝刀子割过耳膜。
秀兰被推搡着,几乎是跌撞着爬上了拖拉机那沾满油污和泥巴的后斗。车厢板冰凉坚硬,硌着她的腿。她找到一个角落,蜷缩着坐下,把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隔着粗糙的布料,感受着那半本书的存在,像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拖拉机剧烈地颠簸起来,像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晃出来。她死死抓住车厢板冰冷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车斗里挤满了和她一样沉默的年轻人,眼神空洞地望着迅速后退的村庄、田野,还有娘站在老槐树下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黑点的身影。风卷着尘土和柴油味,猛烈地灌进来,刮在脸上生疼。她闭上眼,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帆布粗糙的纹理摩擦着皮肤。那半本书硬硬的棱角,隔着薄薄的单衣,抵在胸口,一下,又一下,像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心跳。
认命不。她在心里无声地反驳,那硬邦邦的书脊硌着的不是皮肉,是胸口里一块更硬的东西。她抱紧了怀里的包,帆布粗糙的纹理磨蹭着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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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哐当!哧——
巨大的声响和一阵刺鼻的、混杂着机油和铁锈的冰冷气味猛地将陈秀兰从混沌的昏睡中惊醒。她茫然地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凝结的水汽。眼前不再是颠簸摇晃的土路和熟悉的田野,而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铁灰色。巨大的钢铁支架纵横交错,支撑起高得令人眩晕的顶棚。一盏盏惨白的长条形灯管悬挂着,发出嗡嗡的低鸣,无情地泼洒下刺眼的光。视线所及,是无数条望不到头的传送带,像僵硬的巨蟒匍匐在地,以一种恒定到令人窒息的节奏,缓慢而沉重地向前蠕动。
传送带上,密密麻麻,是数不清的银色金属外壳。它们被整齐地排列着,像一群沉默待宰的牲口,面无表情地流向远方。空气里充斥着一种奇异的混合味道:浓烈的焊锡膏的松香气息,刺鼻的助焊剂酸味,还有金属被高温灼烧后散发的、带着铁腥气的焦糊味。这味道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进了一口滚烫的铁砂。
新来的陈秀兰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秀兰猛地一哆嗦,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袖口和前襟沾满油污和不明褐色污渍的中年女人站在传送带旁。女人身材粗壮,脸盘宽大,颧骨很高,嘴唇薄薄地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她没看秀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传送带上的金属外壳,手里拿着一把沾着锡渣的烙铁头,不耐烦地敲了敲旁边一块发黑的铁皮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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