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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校门的瞬间,周明远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三年前攥着知青通知书时的绝望,想起在煤油灯下冻僵的手指,想起李建国塞给他的那本卷边的《高等数学》。此刻校门口熙熙攘攘的新生中,许多人都带着与他相似的神情——既有对新生活的憧憬,又藏着历经岁月磨砺的沉稳。
中文系的第一堂课,教室里坐满了年龄跨度极大的学生。前排戴着老花镜的工人师傅认真地记着笔记,后排扎着羊角辫的年轻姑娘不时低头翻着词典。老师在讲台上讲《诗经》,讲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时,周明远望向窗外摇曳的柳枝,恍惚间竟看见北大荒的白桦林在风雪中挺立。课后,来自四川的知青老张拍着他的肩膀:兄弟,咱们能坐在这里听课,不容易啊!
宿舍生活成了最温暖的记忆。八人间的宿舍里,高低床的铁架在深夜翻身时会发出吱呀声。来自不同省份、不同职业的年轻人,常常裹着棉被彻夜长谈。上海知青用带着吴侬软语的普通话讲述工厂里的技术革新,陕北老农的儿子分享黄土高原上的放羊岁月,周明远则说起北大荒的垦荒生活和高考时的惊心动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水泥地上,那些故事里有泪水,有欢笑,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课余时间,周明远总泡在图书馆。他翻开在北大荒时用报纸装订的日记本,冻裂的手指写下的字迹依然清晰。他开始系统整理那段岁月:记录下凌晨四点出工时,雪地上蜿蜒的脚印如何被朝霞染成金色;描绘李建国教他辨识野草时,布满老茧的手指如何在冻土上比划;回忆陈秀兰在医务室值夜班,借着月光为他朗读英语课文的温柔嗓音。这些文字寄出去后,陆续收到回信。陈秀兰在哈尔滨师范学院的信纸上画着松花江的冰雕,李建国的信里夹着北大荒新麦的照片,信末总写着:替我多听几堂课。
校园里的日子充实而忙碌。周明远选修了古代文学、现代汉语等课程,还加入了校文学社。他的第一篇散文《北大荒的雪》发表在校刊上时,收到了二十多封读者来信,其中一封来自遥远的新疆建设兵团,字迹稚嫩却滚烫:我也要像您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寻找希望。这让他深刻意识到,那段知青岁月早已超越个人经历,成为一代人共同的精神烙印。
毕业多年后,周明远站在中学讲台上,望着台下年轻的面孔。当他讲述1978年的知青岁月时,教室里总是格外安静。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课桌上,他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那个年代教会我们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放弃希望,永远相信奋斗的力量。有时课后,会有学生红着眼眶递来纸条:老师,您让我明白了坚持的意义。
如今,周明远的书房里,始终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本卷边的《高等数学》,一个刻着知青留念的搪瓷缸,还有那张泛黄老照片——1982年,他与陈秀兰、李建国终于在天安门广场合影,背后的五星红旗猎猎飘扬,每个人的笑容都比春日的阳光更灿烂。这些物件无声诉说着一个时代的故事,也见证着无数年轻人用热血与坚持书写的壮丽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