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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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自来水猛烈冲刷着堆成小山的油腻碗碟。劣质洗洁精刺鼻的柠檬香精味混合着食物残渣腐败的酸馊气,直往鼻孔里钻。我的双手浸泡在浑浊的泡沫水里,指腹被泡得发白发胀,边缘起了皱,几处冻裂的小口子浸在碱水里,针扎似的疼。
餐馆后厨闷热潮湿,巨大的排气扇徒劳地嗡嗡作响,吹不走弥漫的油烟和水汽。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小草！死哪去了三号桌的鱼香肉丝！快端！老板粗嘎的吼声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我胡乱在脏污的围裙上抹了把手,端起那盘滚烫油腻的菜,小跑着穿过狭窄油腻的过道。脚下湿滑,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把菜放到客人桌上,转身又被油腻的地板滑了一下,踉跄着扶住旁边一张椅背才稳住。
没长眼啊！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厌恶地瞪了我一眼,用力拍打被我碰到的衣角,仿佛沾上了什么瘟疫。
对不起…对不起…我低声嗫嚅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不知是因为那油腻的气味,还是因为这无休止的、被踩进泥里的生活。
刚退回后厨那片油腻的安全区,口袋里的老年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名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背。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把冰凉的塑料壳贴到耳边。
死丫头！你死在外面了！还不快给我滚回来！你爸…你爸不行了！张翠花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咆哮,穿透劣质的听筒,狠狠刺进我的耳膜,医院！县医院！快！要是耽误了救你爸,我扒了你的皮！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虽然对这个父亲早已没有任何温情,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让我手脚冰凉。我甚至来不及多想,扯下脏污的围裙,顾不上跟老板说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出后厨油腻闷热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