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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妍小小的身子在付青鸾怀里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幼鸟。然而,片刻的僵硬后,青鸾却感觉到妹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捂住耳朵的手背。红妍没有挣扎,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我绷紧的手臂,投向门缝外那片昏黄与黑暗交织的混沌。她没有看那些面目模糊的祖宗牌位,反而盯着格子窗棂上凝结的厚厚霜花。她伸出小小的、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极慢地触碰了一下那冰凌凝结的尖锐边缘。
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和轻微的痛感。红妍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孩子气的、近乎挑衅的弧度,快得如同幻觉,瞬间便消失在窗棂透进来的惨淡光影里。她的眼神,在那一刹那,掠过一丝与年龄全然不符的幽深暗芒。
而青鸾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妹妹,小小的身躯因用力而微微发抖,仿佛怀中抱着的是整个摇摇欲坠的世界。祠堂外,风声呜咽,卷着碎雪,扑打着紧闭的窗棂,像无数窥探的手指在抓挠。至此青鸾与红妍那无邪天真的心也悄然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十年光阴,如相府后院那株虬结的老梅,在无数个压抑的寒冬里,沉默地刻下一圈又一圈冰冷的年轮。当年祠堂里那场惊心动魄的预言风波,被父亲付崇山用雷霆手段强行压了下去。灰袍的钦天监老官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清晨暴病身亡,府中所有亲历此事的仆役被无声无息地替换、发卖,仿佛那夜的争执与谶语,只是一场被风吹散的噩梦。
然而,噩梦的种子一旦落下,便在暗处悄然生根发芽,扭曲地缠绕着这对双生姐妹的成长轨迹。
十年光阴里,付青鸾,相府长女,便成了那则恐怖预言最忠实的囚徒与守卫者。父亲的告诫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我的骨血里:青鸾,你是姐姐!护住付家清誉,护住红妍!万不可让她行差踏错,坐实那‘祸国’之名!她谨记着,执行着,近乎苛刻。她束起自己所有的跳脱与好奇,将自己活成一本行走的《女诫》与《国策》,端庄、持重、循规蹈矩,一举一动都力求成为京中闺秀的典范。她时刻留意着红妍,像一个最警觉的狱卒,看管着父亲口中那随时可能引爆的祸端。
而付红妍,那双曾在霜花上触碰出挑衅弧度的杏眼,随着年岁渐长,愈发流光溢彩,却也愈发深不见底。她像一株在阴影里汲取养分的奇异藤蔓,外表是灼灼盛放的娇艳花朵,内里却盘结着不为人知的韧劲与锋芒。她厌恶作为长姐的我无处不在的规劝,厌恶那如影随形的审视目光。她贪恋甜腻的蜜饯,厌恶苦涩的汤药;她喜欢市井俚曲的鲜活,厌倦闺阁琴音的刻板;她会在无人处对着铜镜,模仿话本里那些祸国妖妃的媚眼如丝,然后对着镜中那个与自己一般无二、却又截然不同的影像,露出一种混合着自嘲与叛逆的复杂笑容。
命运的齿轮,终于在她们及笄后的第一个春天,裹挟着不容抗拒的皇家威仪,轰然转动。
太子选妃的旨意,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相府掀起滔天巨浪。付家双姝,名动京城,才貌双绝,双姝的名字也如同命运般在候选之列。相府中上下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兴奋与山雨欲来的紧张。父亲每每望向青鸾的目光,也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殷切;而投向红妍时,则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与审视。而这一切也让我觉得心上压着千斤巨石,午夜梦回总让青鸾在梦魇中惊醒。
选妃那日,春光正好,御花园里百花争艳,莺声燕语。入选的贵女们身着最华美的衣裙,如同精心培育的名贵花卉,在皇家园林中争奇斗艳,空气里浮动着脂粉的甜香与无声的硝烟。太子赵珩,身着杏黄色常服,坐在亭中主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储君特有的矜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他的目光在众女身上逡巡,带着审视与衡量,也带着一丝不屑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