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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涂着精致口红的唇,突然想起高中冬夜:
>你嘴巴冻紫了,我把热水分给她,像颗葡萄。
那通电话猝然降临,搅动了我死水般沉寂的八年。听筒里,一个陌生却带着某种微妙熟悉感的声音,客气又疏离:林晚哦,我是。明天下午三点,城南‘旧巷’咖啡馆,可以。
话筒在我汗湿的掌心滑了一下。林晚。舌尖轻轻抵着上颚,无声地滚过这个名字,像含着一枚早已失去甜味、却固执不肯融化的硬糖。是她。真的是她。电流的嘶嘶杂音里,这确认的回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一种近乎晕眩的虚脱感攫住了我。挂了电话,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呼吸声,窗外城市的车流喧嚣被无限推远。我滑坐到冰凉的地砖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门板,蜷缩起来,额头抵住膝盖。找到她了。八年,两千多个日夜,无数个被模糊泪水浸透的清晨和黄昏,终于,找到了。
黑暗的潮水无声漫上来,瞬间将我吞没回八年前那个阴冷、带着铁锈和灰尘气味的高中宿舍。灰黑的水泥地,冰冷坚硬,仿佛永远也擦不干净。狭窄的空间被七张上下铺的铁架子粗暴地切割、填满,空气里永远浮动着廉价肥皂、汗水和食物隔夜后微微发馊的复杂气味。那是个没有暖气的冬天,寒意像无数细小的针,无孔不入地扎进骨头缝里。
哗啦——!
刺耳的撕裂声。一桶冰冷的脏水混合着浓黑的墨汁,兜头泼下,瞬间浸透我的校服外套。刺骨的寒冷激得我浑身剧颤,紧接着是黏腻、沉重的墨臭。周围爆发出尖锐的哄笑,快意而残忍。她们围着我,像观赏笼中困兽。我低着头,看着墨汁顺着发梢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绝望的污迹。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咸的铁锈味,喉咙被巨大的屈辱和恐惧堵死,发不出一点声音。世界只剩下冰冷的恶意和一片死寂的灰黑。
吵死了!让开!一个清亮、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劈开那令人窒息的哄笑。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停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我惊愕地抬头。是林晚。她皱着眉,眼神像淬了冰的小刀子,冷冷扫过那几个为首的女孩。她径直弯腰,一把拽下我身上那件湿透、散发着恶臭的校服外套,动作甚至带着点粗暴。然后,她把自己身上那件干净、带着淡淡皂荚清香的米白色外套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地裹在我瑟瑟发抖的身上。
穿我的。她的语气依然硬邦邦的,没什么温度,看也没看我一眼,拎着我那件湿透的脏外套,像拎着一块肮脏的抹布,拨开人群走了出去。那件带着她体温的外套,像一个突如其来的、笨拙却滚烫的拥抱,瞬间包裹了我冻僵的身体。那一点微薄的暖意,却像黑暗中骤然擦亮的火柴,微弱,却足以让我看清脚下泥泞的路。
那个冬天,冷得刻骨铭心。宿舍像个巨大的冰窖。熄灯后,黑暗和寒冷统治了一切。我缩在冰冷的被子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黑暗中,旁边床铺传来窸窣的声响,接着,我的被子被掀开一角。林晚挤了进来,带来一股清冷的空气和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气息。单人床窄得可怜,我们只能侧身紧紧贴在一起,像两片依偎着取暖的叶子。她的呼吸拂过我的后颈,温热而均匀,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小团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白雾。后背紧贴着她柔软温热的身体,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体温,是我对抗整个寒冬的唯一武器。我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脆弱又奢侈的暖意。黑暗中,她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模糊的睡意:别抖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