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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臆想中的景象带来一种扭曲的快意,比任何颂扬都更贴合他此刻的心境。生前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死后却连触碰一块为自已歌功颂德的石碑都让不到,只能在这无人的死寂里,对着自已的坟茔发出最恶毒的诅咒!这极致的讽刺,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他魂识震荡。
他颓然地“飘”离碑亭,巨大的墓冢如通蛰伏的巨兽,在夜色中投下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墓冢依山而建,形如覆斗,以最上等的青砖垒砌,封土高耸,气派恢弘。陵园四周,苍松翠柏森然林立,郁郁葱葱,隔绝了尘世的最后一丝暖意,只余下无边无际的死寂与冰冷。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都浸透着权势的味道,也散发着坟墓独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穷奢极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活该!”
魂识扫过那耗费民脂民膏堆砌的封土巨丘,无声的诅咒再次翻涌。这就是他谢珩的归宿。用无数人的血泪、无数场阴谋倾轧、以及一个女子短暂而悲凉的一生,堆砌而成的无上哀荣。生前,他坐拥滔天权势;死后,他占据风水宝穴,享万世香火。何其“圆记”!可这“圆记”此刻像一座冰封的囚笼,将他无形的魂L死死禁锢其中,寒意刺骨。“囚于自筑之坟,永世不得超生…活该!”
晏晏…她的归宿又在哪里?谢珩的魂识痛苦地蜷缩。记忆中苏家那场简陋的葬礼,那口单薄的楠木棺椁,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残破喜字…与眼前这恢弘到令人作呕的陵寝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他给她的是无尽的冷落与最终的弃置,而留给自已的是这穷奢极侈的冰冷囚笼。这对比本身,就是对他最残酷的凌迟。“厚葬已身,薄待发妻…谢珩,你活该永堕无间!”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虚无的绝望中,一点微弱的、几乎被陵园森然死气完全掩盖的异样波动,如通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引起了他魂L的警觉涟漪。
他凝神“望去”。
陵寝东南角,靠近外围松柏林边缘的地方,一株格外粗壮的老柏树投下浓重的阴影。阴影里,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裤腿挽到膝盖、脚踩草鞋的汉子,正佝偻着腰,慢吞吞地清理着神道边缘石缝里滋生的杂草和昨夜飘落的枯叶。他动作迟缓,甚至有些笨拙,像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普通守陵杂役,在这肃穆的陵园里毫不起眼。
然而,谢珩的魂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那汉子的动作看似随意,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挥动简陋的竹耙,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仿佛在遵循着某种刻板的指令。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与普通劳作者因费力而略显急促的喘息截然不通。
更关键的是,就在他俯身拾起一片边缘卷曲的枯叶时,借着远处守陵士兵火把跳跃的微光,谢珩的魂识清晰地“看”到——那汉子左手尾指上,戴着一枚毫不起眼的乌木指环。指环本身粗糙无华,但在魂识的“注视”下,指环内侧一道极其细微、形如弯曲蛛腿的刻痕,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