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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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我的玄甲来。她对跟来的老仆沉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当冰冷的甲叶贴身穿上,金属的凉意瞬间浸透衣衫,却让她混沌的思绪骤然清醒。侍女们捧着锈迹斑斑的头盔走进来时,见主母正拔剑出鞘,寒光映得她眼底的红血丝格外刺目——那不是恐惧,而是战士临战前的灼热。
演武场上,三十余名有家丁籍的护院与马夫已列队站定,手中握着锄头、柴刀甚至扁担。谢道韫提着长剑走上点将台,玄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王凝之信鬼求神,弃全城百姓于不顾。但我谢道韫是谢安的侄女,是谢奕的女儿!
她顿了顿,剑刃斜指会稽城门方向,今日贼军破城,我必提剑在前,有愿随我杀贼护家者,站左;贪生怕死者,站右!
话音未落,一名曾随谢奕征战的老仆拄着环首刀上前:小人愿随夫人死战!
其余人见状,纷纷握紧手中农具,铁甲摩擦声与粗重的呼吸声汇成低沉的战歌。谢道韫看着眼前这些面孔黝黑的下人们,忽然想起父亲军中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保家卫国,从来不分贵贱。
三日后黎明,孙恩大军的喊杀声如潮水般拍击着会稽城墙。王凝之在道坛前焚烧最后一道退敌符时,谢道韫已登上王府角楼。城下黑旗如林,望不到边际的人头攒动,云梯如怪兽的利爪搭上女墙。她深吸一口气,将头盔系带勒紧,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南城门破了。
随我来!她拔剑跃下城楼,玄甲在晨霜中迸出火星。当第一波起义军涌入王府月洞门时,看到的是一位披甲女子仗剑而立,身后是手持杂械的仆役们。谢道韫手腕翻转,青霜剑划出半轮银月,为首的贼兵连人带盾被劈为两半,鲜血溅上她的面甲,温热粘稠。
这场力量悬殊的巷战持续了两个时辰。谢道韫的剑法融合了谢家将略与江南剑派的灵动,左刺白猿献果,右劈力劈华山,每一剑都带着必死的决绝。她的发髻早已散开,长发混着血污贴在脸颊,玄甲下的中衣被汗水浸透,却仍如铁塔般屹立。当她看到小儿子王敞被长枪刺穿胸膛,鲜血喷溅在回廊的朱漆柱上时,喉头涌上腥甜,却咬碎了后槽牙继续挥剑——父亲曾教她,战场上流泪就是给敌人递刀。
最终被围在演武场时,她的剑刃已卷口,身边只剩三名带伤的家丁。孙恩起义军的火把将场地照得如同白昼,映着满地的尸骸与断刃。谢道韫将吓得发抖的孙子王涛护在身后,青霜剑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血从甲叶缝隙渗出,在石板上汇成蜿蜒的溪流。
我是谢安的侄女,谢奕的女儿,王凝之的妻。她的声音嘶哑却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兵器上的火星,今日之事,祸起王凝之迂腐,与我谢家无关,与这孩子无关。要杀便杀,若伤我孙儿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