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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王披了件半旧常服,独坐在花厅矮榻上,面前一盏微冷的龙井茶,氤氲出淡淡的香气。他的目光越过廊下回廊与无人的中庭,隐约泛黄的梧桐叶随秋风飘落,带着迟暮之人的清寂。昔日,这座王府里总有人影穿梭,温声细语,叫他有归家的踏实,如今只觉庭院间竟空寂得能听到鸟雀扑翅的声音。
王府总管老高畏缩着身躯进来,小心地将一份账册放在桌上:王爷,这是前些日子各院的月账,请您过目——声音像是怕惊扰到谁似的,愈发低沉。淮安王没接账册,只淡淡一摆手:放着吧。他不耐烦地摆弄那盏半冷不热的茶,茶叶已沉,香气已淡。
总管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三小姐那间院子,已空了月余,是不是……话未说完,却见王爷神色微变,忙住了嘴。
收拾起来吧,淮安王的嗓音有些发涩,却带着说不清的落寞,莫让陈灰积着。他说着,忽然想起往年庭院清扫,苏锦瑟总会带着小丫鬟,细细将石阶洗净,还会亲手修剪花圃枯枝,衣袖晃动,点亮一方天光。那时他觉得她做作,如今想来,却无端有几分眷恋。
会让人好好收拾的。总管点头,却忍不住偷偷看了王爷一眼,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年岁大了,见惯了王府人情冷暖,知王爷素来果断,心事极少流露,如今这番模样,却叫人心有微恸。
厅外一阵清脆婢女笑声传来,却见二夫人正在带着家中小少爷练字。往昔的笑声里,苏锦瑟的温和总能软化府中僵硬气氛。可现在这些笑声在王爷耳中,却怎么都透着些许生硬,再无那种水流润玉般的自然。他忽然摇头,似要驱散脑子里的杂念。
淮安王问道:库房的蚕丝可都依旧织得顺利他习惯性的询问着府里事宜,却发现自己口吻生硬,甚至找不到以往那种浑然天成的大家长气度。
前日刚收了一批新制的云锦,比以往还好些,多亏了老夫人的讲究——总管赶紧接话,但王爷只是微微点头,嘴角却勾起苦笑。
他忽然想到,苏锦瑟虽只是小小庶女,却极会打点库房琐事,去年采买蚕丝出过纰漏,她临危不乱,三言两语调度得井井有条,连老夫人都忍不住夸了句。
现下新夫人进府,纵有规矩气派,却碰上点小事就要主母出头,府里下人暗里都说三小姐才是持家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