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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像个真正的主角。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身上是一件价值三万八的顶级婚纱。层层叠叠的象牙白蕾丝和细密的钉珠,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腰身,蓬开的裙摆如水银泻地,流淌在光洁的地板上。店里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精心装扮过的脸上,眉眼精致得像橱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她微微侧着头,正让店员帮她调整脖子后面系带的蝴蝶结。
她的左手随意地搭在腰侧,那只手,纤细,白皙,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钻石很大,切割得极其完美,此刻正肆无忌惮地吸收着四面八方的光线,迸发出一种嚣张又冰冷的光芒,几乎要灼伤苏砚的视网膜。
七年。
从十六岁青涩笨拙的牵手,在学校围墙外那条满是梧桐落叶的小路上,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到二十岁她发着高烧蜷缩在他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他守了一夜,笨拙地用湿毛巾给她敷额头;再到为了她随口一提的某个限量版娃娃,他啃了一个月的馒头咸菜,省下钱买来送到她宿舍楼下时,她惊喜跳起搂住他的脖子……无数的画面碎片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那些滚烫的、带着汗水和承诺温度的回忆,此刻被眼前这堆冰冷的钞票和那枚刺目的钻戒映照着,显得那么廉价,那么可笑。
苏砚白露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轻快,像羽毛扫过紧绷的琴弦。她终于转过身,正对着他,脸上挂着一个疏离而标准的微笑,完美得如同她身上这件没有一丝褶皱的礼服。别愣着了呀。拿着吧。她朝茶几上的钱抬了抬下巴,动作优雅流畅,仿佛只是在招呼他拿一颗茶几上的糖果,算清楚了,七万整。正好把你之前打进我卡里攒着结婚用的那部分,还有你零零碎碎花在我身上的,都给平了。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还需要补充说明,红润的唇瓣开合,吐出的话却像淬了冰的针:我们之间,拖了太久,也早就该…清算干净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说是不是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尾音甚至还带着一点上扬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苏砚的视线死死钉在她的脸上,试图从那张完美妆容覆盖的精致面孔下,挖掘出一丝一毫的裂痕、犹豫,或者,哪怕是一丁点过往的温情残留。没有。她的眼睛里只有一种纯净的、近乎残忍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彻底解脱后的释然。那枚硕大的钻戒在她指间闪烁,像一只冷漠的眼睛,嘲笑着他这七年的付出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股强烈的铁锈味猛地冲上喉咙口。他紧咬着牙关,舌尖尝到了腥甜。他想冲上去,揪住她的肩膀摇晃,像过去无数次在她任性胡闹时那样,咆哮着质问她到底在想什么。他想把那捆该死的钱狠狠摔在她漂亮得碍眼的婚纱上。他想……
可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双脚死死地钉在原地。四周婚纱店店员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和一丝职业性的同情,像无数芒刺扎在他背上。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呜咽,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大门。
城市傍晚喧嚣的热浪混着尘土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将他包裹。霓虹灯开始次第点亮,色彩流淌在橱窗玻璃和他空洞的视网膜上。他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狂奔,昂贵的婚纱店招牌在他身后越来越远,缩小成一个闪着冷光的模糊光点。